将近凌晨三点了,街上一点不见冷清,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那么些车,那么些人,都没了早年间的从容,不论是人还是车,都那么着急忙慌的,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老严骑上他那辆晃晃悠悠的老单车,慢慢腾腾往他那城乡结合部的家走,骑的慢,到家已经快三点半了。他望见家里一片漆黑,就以为兔崽子回他自己窝去了,也没在意,直到进了屋开了灯,冲眼一瞧——喝!兔崽子横躺床上,灯也不开一盏,就这么在黑里呆了大半夜!
“我天!你可吓死我了你!”
老严警察身上那层靓皮还没褪,低瓦数造就的晕黄灯光下,皱纹销匿了不少,那股帅劲儿简直带着荷尔蒙!
“……”
游宇明定眼看着他,看得他心里打晃,直接就朝着“今儿没借着多少钱”那头去了。然后心虚,咳嗽一声,搭讪着说了一句,“我先把这身衣服换了”,还说了个特别冷的冷笑话来着,“哎哟我天!穿上这个我都不敢走道了,连骑车都不敢使劲蹬腿!哈哈哈哈哈!”
然而兔崽子还是不错眼珠子地看着他,跟一缕游魂似的,幽幽怨怨,几乎归到了九天之外。人家这叫幽思!老严警察就会煞风景,只见这家伙一蹦蹦过来,先摸额头,后掐人中,“我说你这是咋啦?!说话!”,完后还上手拍人脸!
这不能怪老严,兔崽子没病时候活蹦乱跳,一旦有病,往往先从这副魂归九重天的模样开始。他一见他出来这副模样,没别的可想,当然要往有病这块想。
“……”
兔崽子让他掐了一下人中也没啥特别的反应,就是轻轻把他手挡开,说一句,“晚了,睡吧,明儿你不还上班了么。”,这就朝里挪,给老严挪出一个位子来,让他上来睡。老严愣了愣,许是觉出有那么一两点不对劲,他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半天不见应声,他是真觉着不对劲了,当然,他觉得的不对劲,永远不会是“兔崽子在吃干醋”,而是“兔崽子为房子发愁呢”,然后他就很局促,话都说结巴了,“那、那啥……你也别太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个,总会有办法的……”。游宇明没听懂,不仅没听懂,而且还把意思想拧巴了,他以为他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是在说他们两人之间黑不黑、白不白的一段关系。他以为他今天去了一趟同学会,总算遇上个女的慧眼识珠,两人对对碰,擦出了一串火花,指不定过多少天就要兜在一块儿了,到了那时节,他迟早得和他说说往后。
多奇怪,面对在意的,人都讲不了理,尤其是那种还没过明路,并且可能永远过不了明路的关系,处在这样关系当中的人们,没理可讲。他们反复想着的都是自己的缺点,至于能把对方留下的那些好处,一条也没有。恋爱中的人,很傻,又很卑微的,哪怕对象是这个不修边幅、大而化之,常年经济条件不好的老严,也一样。他乐,你就跟着在尘土中开出花来,他愁,你就恨不能从身体中抽出丝来,再拿这丝编一颗心,把他逗乐。但是你的愁你从来不拿出来说,怕他跟着你愁。就这样不对称的分享,你还暗自惴惴,总以为朝不保夕。少年时节那种不顾一切和不择手段即便还在,也要小心着使用了,天长地久,总不会是强扭来的。
从这段关系起头,游宇明就一直在提醒自己注意方法,注意分寸,注意收敛,不然会把老东西唬跑的。比如说昨晚,他看了大半夜老严和一女的热烈闲聊,回来就躺床上幽思,思前想后,思来想去,多少次想到心一横,都让“天长地久”打散了。于是老严回来,就看到一个刚刚自己和自己搏斗完的游宇明,脆弱到不堪一击,听不得一点风吹草动。老严要再说什么,他不会乖乖让他说的。本来两人都沉默着,躺的躺站的站,后来这个实在看不过眼,就翻身起床,帮着那个拙手笨脚的,把身上那层靓皮扒了,归置好,扔一身睡衣睡裤让那个穿上。都弄好了,再扔过去一句话,“睡觉。有什么,明儿再说。”
虽然依着本能,老严警察知道兔崽子满不对劲,但兔崽子自己不肯说,他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但想不出来不等于不想啊,就算自个儿跟自个儿说别想了,那也屁事儿不顶,他那脑子里,除了拆迁动员,就剩下兔崽子那反常到了极点的举动了。想半天,他觉着,还是那不够钱买房的事儿!为了解决这个,他得趁着同学会后的热乎劲儿,打一打铁,最好能把剩下的钱借出来。哦,对了,最好能把买房的折扣一起要下来。
应当说,老严警察的行动力还是相当惊人的,同学会过后不多天,他先给他们班那小老板打电话,说是想上门见一面,有事要谈。小老板为人很有几分热心,同学说有事要谈,他就说来吧来吧,等着你。下班的点儿了,怎么着也该请人吃顿午饭吧,于是老严警察搜搜检检,搜检出二百多块钱揣裤兜里,这就蹬上他那破单车,晃晃悠悠朝市里去了。
他们约好的地儿,在市区边上,老严把车蹬过去一看,是个库房,放五金的,还挺大。也难怪,他们班那小老板是做五金生意发的家,生意做大了,前几年弄了块地,自己盖了个库房,家和库房安在了一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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