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平安祥和皆成空

“救你一命?怎么回事?”沈鸣风闻言倏地转向沈平毓,欲站起身,又被沈平毓一把给按了回去。

“没事,兄长不必替我担心,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语毕,沈平毓看了眼倚在门外一根柱子边的赵衡。

似是心有灵犀,又或许是赵衡一直在看她,两人目光于半空中无声相接。赵衡冲她摇头,示意沈平毓该聊什么聊什么,不用管他,随即便回过身,靠着柱子,望着屋前那条小溪出神。

沈平毓收了目光,坐回桌子上。沈鸣风听出了沈平毓不愿再提之意,侧耳辨认出她发出声响的方位,将头转向沈平毓,揭过了方才的话头道:“毓儿,你们是来找阿孤的?”

“阿孤就是扶桑寨大当家吗?”见沈鸣风颔首,沈平毓继续道,“雁痕的长老以为玄虎符在扶桑寨里,派我来探探虚实,把那‘玄虎符’带回去,再同扶桑寨大当家相商合作之事,他们希望扶桑寨能与雁痕共图大业。”

“不急,阿孤今日下山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在我这暂留片刻,等阿孤他们回来了,我直接带你们进扶桑寨用晚膳。”

沈平毓“嗯”了一声,一直将目光锁在沈鸣风的脸上,迄今为止,她仍觉今日之事,宛如一场失而复得的美梦。

沈鸣风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毓儿,我知你身在雁痕,心却不在雁痕。不过无论你要做什么事,都千万要小心。”

沈平毓的脾性,沈鸣风自是一清二楚,他原先总是厌倦别人对他絮絮叨叨地嘱咐些“行事小心”这种既不能让他少挨一刀,也不能让他多砍死个敌军的废话。但时过境迁,当他再也无法用手中之刃保护身边之人时,“万事小心”这一句嘱托,似乎是他唯一能为沈平毓做的了。

沈平毓筹谋的那些事原本也没想瞒着沈鸣风,应了一声后,沉重开口道:“兄长......李将军他......”

纵使已在心中草拟数遍,沈平毓仍是没能对着沈鸣风这张脸说出“李沛死了”这几个字。

沈鸣风怔愣了一下,缄默片刻后才轻声开口:“早该猜到了。”

他将脸转向窗外,透过那窗棂,迎向微弱的日光,似是能穿过那道他给自己画的牢笼,回到他在大漠里纵马挽弓的那些时日,那个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执拗的李沛从他身旁策马掠过。

沈鸣风不知是对着身旁的沈平毓,还是记忆里的李沛道:“他就是这样一个认死理的人,走上一条路,他就闭上眼一直走到黑,就算他发现他所效忠之人提防他,猜忌他,甚至要置他于死地,也永远不会反咬回去,做出任何对不起这‘刘’姓江山之事。”

“不止是李沛,玄虎军的将士,皆是如此。”

玄虎军将士之“忠”,沈平毓虽一直心知肚明,但由沈鸣风亲口说出,还是难免心中一沉。

两人沉默半响后,沈鸣风开口道:“毓儿,我给你的匕首你可还带在身上?”

那把匕首自从沈鸣风给她的那日起,沈平毓便一直贴身带着,从不离身。进了雁痕后,为了行动方便,沈平毓常会在腰间再别一把环首长刀。在雁痕之中,但凡提到“双刃随身”,人人都能想到她沈平毓。

沈平毓卸下腰间那把短匕放在沈鸣风手中,沈鸣风的手循着那刀鞘摸索,停在了一处凹陷处。

见他反复摩挲着刀鞘上缺了块玉石的一个凹槽,沈平毓道:“兄长,镶在匕首上的那块玉石被我不当心弄掉了。”

彼时沈平毓初履雁首之职,首次出任务,便被冯开河派去幽州官府当了回“梁上君子”,结果好巧不巧,那次雁翼提供的线索不靠谱,致使她正撞上夜间巡逻的官兵,与那一整队的官兵打斗间,那玉石不慎被削了下来,当时沈平毓走得急,黑灯瞎火地摸了一圈没摸到,只能暂且撤离。待沈平毓之后再摸去那官府时,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块玉石了。

沈鸣风放下匕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泛着赤色的玉石,那玉石质地细腻通透,乍一瞧便知,此乃上品之好玉。他将那块玉石放到沈平毓手中道:“这块玉石在我这。”

沈平毓接过那块玉石,对着光瞧了半响,左看右看都是她那把匕首上被人削下来的那块,沈平毓诧异地问道:“兄长你怎么拿到这石头的?我当时丢了以后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是我与阿孤在益州的一处典当铺里找到的,当时听他描述我便觉得是匕首上的那块楼兰琼玉,后来上手一摸,果真就是那块。当年我托阿孤去玉门关找你找了好些回,玄虎军的人都说没见过你,这些年我找你找得都快疯了,我怕你在去玉门关的路上出了事,也担心你到了玉门关,用玄虎符证实身份时撞上朝廷的追兵。”

“直到拿到这块玉石后,我循着线索一路找到幽州,虽然线索在幽州断了,但我从那之后就常有种预感,你还好好地活着。”

沈鸣风嘴角浮现了几分笑意,回忆道:“这把匕首还是当年还在玄虎军时,我同一个西域的行脚商人买的,他说这匕首上镶的这块楼兰琼玉,乃是绝世之玉,有祈天下苍生平安祥和之意。”

沈鸣风言至此,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他们玄虎军,是为庇佑大梁生民而存在的。不过,无论他们玄虎军打过多少场胜仗,又平定过多少战乱,如今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是真,玄虎军内将士,接连不绝地战死沙场,或死于非命,亦是事实,“平安祥和”这四个字,他们还真是一个不沾。

沈平毓见沈鸣风定在了原地出神,便伸手把那把匕首从他手中拿走,对沈鸣风道:“等我托人帮我把这玉石镶回去之后再还你,你留着这匕首在身边也有个念想。”

“不用,你留着吧,如今我只求你能平安就好。”沈鸣风又扯了个笑。

纵使数年未见,两人之间也毫无生疏之感,兄妹二人促膝长谈,直至日落西山。

“走吧,阿孤他们也差不多回来了,我带你们去寨里见他。”

沈鸣风站起身,沈平毓走到沈鸣风身边挎起他的胳膊,搀着他迈出那几乎终年不见日光的木屋,迎着夕阳余晖,朝着扶桑寨走去。

与赵衡擦肩而过之时,沈鸣风转过身,在一个大致是正对赵衡的方向停下,颔首道:“久等。”

纵使沈鸣风目盲不能视物,赵衡也在沈鸣风出门时,从倚着的门框边直起身,冲沈鸣风恭敬作揖道:“沈将军多礼。”

“没有什么沈将军,如今你眼前的不过就是个不死不活之人罢了。”沈鸣风跨出门槛后,将他的那条白绫重新系于眼间。

自打重新见到沈鸣风之后,赵衡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年初见这兄妹二人之景,那时的沈鸣风背着光从巷口走来,虽只随手拎了根棍子,但只需一眼便让人联想到沙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可本该率领玄虎军一展宏图的沈小将军,如今却......

沈鸣风引着沈平毓和赵衡走回扶桑寨时,天色已黯,那扶桑寨白日里隐于山林之中,若非行至寨门前,难窥其全貌。不过待入了夜,寨子里每隔五步,即有火把高悬,灯火辉煌之景,隔着半个山头都能瞧见。

沈鸣风并未带他们去到那吊脚楼聚集之地,而是拐到了灯火最盛之处——那是山林中罕见的一块空地,正中央摆着一张两头只容得下一个人坐的长条桌子,寨子中大部分的土匪都在木桌两侧相对而坐,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酒缸,有个土匪正喝得尽兴,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举着酒缸往嘴里灌。

寨子里的土匪正值酒意盎然之时,谁也没留意沈鸣风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待三人走近时,沈鸣风语气平淡地叫了句:“阿孤。”

原本吵吵嚷嚷的筵席上,不知是谁听见了沈鸣风的声音,喊了句“二当家来了”,顷刻间,在场众人皆敛声屏气,寂然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鸣风。

正举缸畅饮的那个土匪,张着嘴在原地定了几息,讪讪地将脚从凳子上放下,坐回了原位,目光瞥向坐在长条桌把头的那人。

只见那人半瘫在一把铺着虎皮的交椅上,拄着把半人高的砍刀,单脚踩在那交椅的边沿,觉出异样后撩起眼皮,远远瞧见沈鸣风来,隔着桌子冲着沈鸣风高声招呼道:“二当家来了呀!”

随即,横起一脚踹向坐在他右手边的土匪,吼道:“去给二当家把凳子搬来啊,让你二当家站着吃饭吗!”

“不必麻烦,我坐你旁边就好。”沈鸣风对坐在交椅上的扶桑寨大当家道。

扶桑寨大当家闻言站起身,示意坐他周围的几个让出位置,朝沈平毓和赵衡招手道:“来来来,坐在这。二当家的,这位姑娘是......”

“是我妹妹。”沈鸣风道。

大家!我把大梁先帝的名字从“刘慷”改成了“刘濯”,因为第一章开篇的时候,确定了现在皇帝的名号是“建康”,两个人都用这个读音就稍微有点犯了名讳,不好意思啦我的天使们~

ps:下一章会稍微带两句故事的朝代背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五年前是一个皇帝,然后现在的时间线里是另外一个皇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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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平安祥和皆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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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招不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