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很好，温惦家里的窗户是开着的，略微可以让光漏到门口。楼梯间感应灯并不灵敏，闪了两下后，便在沉默的人群中悄然熄灭。
温惦无声闯入那漆黑深沉的瞳孔，咽了咽口水，指间像在水里泡过一般，有些发白，她下意识攥住门把手，忍住不抖。
而这一切都被那双眼睛捕捉得一览无余，程季知道女孩大概是误会了，琢磨着要怎么解释，却发现女孩脸色越来越白：“你怕我？”
温惦回避目光：“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季心沉了一下：“房子是周宇航帮我找的，没想到，你住对门？”
温惦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刚对许言说，或许未来的生活里还会和这个人必不可免的遇见，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么近。
“你……真的要住在这里了？”
这话问的有些傻。
程季点点头：“东西都全搬过来了。”
这件事情实在太无厘头了，温惦想问他为什么不住在之前那个独栋里，或者找别的更好的房子，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插手过多，又悻悻地收回话头：“好……我先进去了。”
程季不怕冷似的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亨利衫，气质很钝，好身材一览无余。亲眼见着401的房门合上，过了良久，才收回目光，看不出情绪。
隔岸观火的两人早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喘。
程季这才注意到他们，又回到一副人人欠他八百万的样子：“东西送完了？”
小高小胖连连点头：“送完了送完了。”
“需要我送你们下楼？”
小高小胖头摇成拨浪鼓：“不需要不需要。”
下一秒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下了楼。
程季太阳穴无端发疼，合上了402的门，人还在玄关，声音一路传到了卧室：“周宇航！”
事实证明，命里有钱的人这辈子都会富贵缠身，无所事事的人这辈子都会无所事事。
火辣辣生意从有起色到赤手可热，他老爹那边对他刮目相看，，再加上程季没要他那点利润，月收益高的离谱。自己也开始撒手当个闲散神仙，平白无事说是要帮程季暖暖新房，结果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躺在程季床上打几个小时游戏。
程季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周宇航甚至没见过他对人不悦的样子，他那一喊直接让周宇航虎躯三震，立刻把耳机摘下从床上窜了起来。
“干啥！不就蹭了你一上午网，凶我干嘛，这月电费我包了还不行。”
程季走到门口，顶着一副厌世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肩膀一塌，懒歪歪地靠在门上。
周宇航被那一眼盯出了世界毁灭的意味来。
“少爷，咋啦？”
程季嘴角一扯，送他一个冷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温惦住在隔壁？”
周宇航瞪大双眼，很快又恢复平常：“自从我知道你上心的人不是陈瑰是温惦之后，我可是处处帮你留意……”
十一月份的时候，芜州刚迎来初雪，气温急转直下，温度突破新低。火辣辣开业前，程季除了给钱和画一些设计细节图其他基本不管，包括开业那一天，店主暖场请客名单。
直到程季听到了温惦表妹的名字。
“你认识陈瑰？”程季穿着厚厚的短款黑色羽绒服，显得眉眼深邃，很多人都说过，他适合冬天。
周宇航闻言凑到他身边，看见他正在翻看来宾名单，顺嘴回他：“对啊，我在伦敦的同学，跟我关系不错。”
对方左右翻了几下，注意却已经全然不在名单上，过了良久，他才道：“跟陈瑰说，来两个人可以领张满二百减五十的券。”
周宇航大概听出来了程季别有用心，却不知道他这心用在哪上：“按陈瑰的性子确实是会再带个人来，但是你这优惠力度也太小了吧！”
程季阴测测地笑了一声：“正因为请客的人是你，力度才不会大到哪去。”
周宇航：“？”
这回他听明白了。
这是在说他抠！
从那开始，周宇航一直慢半拍的以为程季对陈瑰有意思，直到那天跨年夜，他才知道，程季除了温惦，对谁都没意思。
思绪收了回来，周宇航被程季的目光盯得差点三魂出窍，他知道这件事做的没道德又吃力不讨好：“我这不是想帮帮兄弟你吗！你别看现在在这跟我生气，以后你就偷着乐吧！”
说着说着，周宇航自己说得也没底气：“况且人家温惦这么忙，你想见到估计都见不到。”
程季没听他把话说下去转身就走。
周宇航害怕他把房退了：“哎哎哎你去干嘛！”
程季站定，扭头用余光瞥他：“分公司成立之初事事都需要我，不去上班还能去哪？”
“？”
“不忙的其实只有你一个哈。”
“……”
这！说的！什么话！
说他无所事事游民一个呗！
周宇航暴跳如雷，一路追上去：“你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回火辣辣上班！”
程季在玄关换上鞋：“没劲。”
“？？？”
被挑衅了！
“砰”地一声大门被关上。
这间新房只留下周宇航没气硬吃手舞足蹈往空中挥拳解气。
之后气势汹汹地回火辣辣当了三天全职老板。
……
那天上午，温惦刚关上门，心情复杂地窝倒在沙发上。
转头给远在广洵的苏语默发了条消息：【默默，你忙吗？】
除非手机不在身边，苏语默都会秒回温惦的信息：【我刚彩排完，不忙哒，怎么了吗？】
温惦斟酌着要怎么告诉她，对话框里的消息来来回回删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我之前不是跟你说，隔壁一直在装修吗？】
苏语默：【对啊，咋了？都年底了还没完工？投诉他去！】
怕她误会，温惦赶紧道：【已经完工了，你不用担心，邻居我今天也见到了……是程季。】
苏语默：【？】
苏语默连发了三条问号。
苏语默：【不是，他也不像是这么死缠烂打的人啊。】
苏语默打字速度太快，温惦没来得及回她那两条问号：【嗯……他说房子是他朋友帮他找的。】
那更不合理了，苏语默又道：【不是，他个大少爷，哦不对，我昨天才听财经新闻说程度铭不是要把在芜州的分公司全都交给程季了吗？都应该要叫程总了，他来挤这单元楼？】
温惦：【不知道。】
苏语默在后台候场，嘈杂的环境中她打字速度飞快，仔细理顺了现在发生的事情。
程季的人品，苏语默是知道的。
在思考程季为什么会成为温惦邻居之前，最重要的应该是，温惦是怎么想的。
苏语默：【那你……有不开心吗？】
她问到点子上了，温惦看着这句话，渐渐地，仿佛字体都在飘动，晃得她心神不定。
温惦一字一字敲下，就像敲响自己的心：【没有。】
苏语默：【那你怎么想的呢？还想和他发展下去吗？或者，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温惦：【都不知道。】
对面的苏语默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你看见他，是不是还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这条消息弹出来的时候，温惦心里咯噔一下，输字的时候，指尖有些不受控的颤抖：【会的。】
高中时候的程季和温惦两情相悦，这后来在学生中并不是个秘密，所有人一旦接受这个事情，都会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们好像本该就是天生一对。
只是后来的事情，校方和程家极力压下去，才防止社会舆论的传播和学生间的恐慌。
再后来，大人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保护程季，还是保护温惦，也已经变得不重要……变得分不开了。
苏语默：【阿惦，虽然程季很优秀，但是你也没必要为了他自卑，要我说，比他条件更好的你也配得上！】
这回轮到温惦有点哭笑不得了：【当年学校是这么传的？】
苏语默：【啊？……其实也有说是程季自卑啦。】
温惦：【我从来不会觉得我会配不上一个男人。只是有时候，少年心气过高会伤害到自己，而少女也没有面对挽救这一切的能力和勇气，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也从不后悔。】
苏语默和在校学生一样，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因后果来来回回传了个百八十遍，苏语默这还是这么多年过去，第一次听当事人提起那件事。
温惦：【我曾经付出过我的真心，喜欢过他，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苏语默两手一拍：【那不就行了！】
温惦：【？】
苏语默：【程季成为你邻居这件事，你就当有人顺水推舟，至于其他的考虑因素，你就看程季是怎么表现的，不就行了！】
温惦笑了笑，虽然苏语默的话多多少少有点不靠谱，但是总算让她心里看开了一点。
两人又聊了聊近况，苏语默就去准备上台演出了。
温惦退出聊天框的时候，看到朋友圈亮了一个红点，她凭着本能点进去，就看见程季给她上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上回发朋友圈，是去环球影城那一次，文案也很隐晦，写着那天程季放的人工降雪的事情。
温惦长得漂亮，但很少在朋友圈发照片，因为这条有三人的合影，于是评论区底下格外热闹。
如今程季点了这条朋友圈。
温惦的小心思像是被戳破似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别人朋友圈就算了，还点赞！
他到底有没有看懂这条文案……
不会看懂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没看懂他点什么赞啊！
温惦无地自容抓起一个抱枕把脸埋了进去，心跳声却怎么样也无法忽略。
就在温惦纠结之中，电话响了起来，温惦看了一眼手机，是严家明打来的。
温惦坐起身，调整好状态，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喂？严律。”
对方没跟她客套，开门见山，温惦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李轻絮案子的判决书出来了，你现在赶快来律所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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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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