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学金发下来,虞祝账户里多了一笔钱,下课后他想了想,打电话给小鸥,请她吃饭。
小鸥前段时间为了照顾妹妹,糖水店关了门,人也消瘦了很多。这几天妹妹病情趋于稳定,她正打算重新开张。
“晚上我去店里打扫一下卫生,你能帮我搬一下桌子吗?”
“行。”虞祝看着菜单,问小鸥,“来盘清蒸大明虾?”
小鸥说:“我要吃麻辣小龙虾。”
虞祝摇摇头:“你最近上火,还是不要了。”
小鸥只好说:“好吧,那就大明虾。”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起了个燎泡。她苦着脸说:“我是着急上火,压力太大了,欠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虞祝早就想好,如果小鸥还不上白屿的钱,就由他来还,但如果直接告诉小鸥,她肯定不愿意。
他继续低头看菜单。
小鸥双手撑着脸,神游天外去了,虞祝对她报菜名,她一概说好。半晌,她喃喃道:“昨晚她做噩梦醒了,一直叫姐姐姐姐,牵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她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她手比我小好多,整个人也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好像一直没长大。”
虞祝知道她说的是妹妹。
小鸥妹妹比小鸥小七岁,四五岁就检查出有问题,她爸妈不想花钱给她治病,又害怕被别人知道,就总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上学。
这样拖了几年,病情越来越严重,孩子终于有一天在家晕倒了,送进医院几天都没醒。小鸥那时候已经出门打工,一年没回家,听说这事后跑回去又哭又叫,扇了爹妈好几个巴掌。
一家五口,除却两个姊妹,还有个弟弟。当爹的早在大女儿上初中的时候就指着老婆隆起的小腹对她说,以后家产都是你弟弟的,没有你俩的份。
小欧早早逃出了这个家,本来自己养活自己就够了,可去医院见到脸色惨白的妹妹,分明是几年没见,没多大感情,可一见她双眼含着泪叫自己“姐姐”,又下定决心要把妹妹也带离那个鬼地方,由自己养着。
这么多年,两姐妹就这么熬过来了。
虞祝说:“等她好点了,我去租辆车,买个轮椅,带你们出去玩。”
小鸥笑起来:“好啊,她可想出门了,虽然她不说,但我能看出来。”
菜点好了,服务员收走菜单,小鸥拿起手机玩,虞祝也开始玩小游戏。过了一会,小鸥突然捧着手机惊叫一声。
虞祝抬头看她:“怎么了?”
小鸥举着手机给他看,屏幕怼在虞祝眼前:“你看这是不是你那个老板?”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个男人被放在搭架上,正往救护车里运,背景是烈焰和浓烟。
虞祝盯着那张有些模糊的侧脸看了几秒,拿过手机往下翻,看见满地的赛车残骸和熊熊燃烧的烈火。新闻的标题是:赛车发生事故,伤者正于a市第一医院进行抢救。
虞祝下意识抿唇,搜索相关新闻,在一则里找到了一个记者的采访:据爆料,伤者为a市白家公子,曾获得多项赛车奖牌,对赛车较为熟悉……目前仍未脱离危险,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小鸥伸长脖子凑过来看:“真的是他?完了,他不会有事吧?”
虞祝把手机还给她:“不知道。”
恰好服务员过来上菜,虞祝抽出两双筷子,分出一双给小鸥,说:“先吃饭吧。”
小鸥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他:“你不关心一下?”
虞祝突然有些烦躁,说:“我关心什么?我是他的谁,他出事了用得着我关心?”
小鸥低下头,开始默默夹菜,不说话了。
虞祝也沉默下来。
一顿饭吃得气氛僵硬,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饭后虞祝和小鸥一起去了糖水店,帮忙搬桌子擦灰尘,费了些功夫。等到终于闲下来,小鸥去做了两份糖水,两人坐在店外一起吃,都默契地没再提白屿的事。
到了八点半,他们一起坐地铁去会所上班。
有客人点了虞祝,让他做上面那个。虞祝搂着客人进入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到半夜客人被折腾得睡着了,他去洗澡,出来后披着浴巾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看新闻。
等到凌晨三点,有新闻出来,白屿脱离危险了。
虞祝丢开手机,按了按眉心,躺下睡觉。
白屿睁眼就看见白父坐在他身边。氧气瓶已经拆了,放在一边,他抬手一摸,额头上贴了纱布。手和腿倒是都能动。
白父神情疲倦看着他:“醒了?”
白屿“嗯”了一声,一手轮换着捂住眼睛,发现右眼视力下降,便问:“右眼有淤血?”
白父说:“赛车服质量挺好的,身上没什么大事,就是磕到头了。”他看着白屿,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屿想了想,回忆道:“左前轮有问题,应该是螺丝被动过。”他脸色平静,“把维修站的人叫来,问一问。”
白父点点头:“你出事后,我就让人把他们的名单记下来了。”他拿起手机,把名单发给白屿,“你问,还是我问?”
白屿笑笑说:“我懒得管,就麻烦爸了。”
白父收起手机,说:“维修站的人从前没和你接触过,多半是受人指使。谁要害你,你心里有数吗?”
白屿沉默几秒,还没开口,病房门被叩响。白父起身开门,唐落和赵孟复一起钻进来。两人叫了声“叔叔好”,看向床上的白屿,异口同声道:“醒了?”
白屿冲他们笑笑,点点头。
白父说:“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们慢慢聊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唐落去一旁搬了个椅子坐在白屿旁边,看着他头上隐隐渗出血色的纱布皱起眉:“这么多年你赛车都没出过事,这次是怎么了?”
白屿叹口气:“运气不好吧。”说着,他看向赵孟复,微笑道:“老赵,可能是因为差点死了,我刚才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
赵孟复一怔:“嗯?”
“那时候我在英国读书,有次趁周末渡船出去玩,遇到船上几个混混抢劫。当时船上只有我们两个华人反抗,其他人都不敢动,我们和他们打起来,其中一个混混拿刀要捅我,你冲上来替我挡了。”
他含笑看向赵孟复:“那之前我们根本不认识。之后我问过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被一刀扎在腹部,进医院躺了好久。”
赵孟复也笑了笑:“当时我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把刀拿出来,我下意识就扑上去了。”
唐落在一边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有一个原因,你现在不好意思说了?小白可是告诉我了。”
赵孟复摸了摸鼻尖,笑道:“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当时看你衣着举止都像个没吃过苦的少爷,本来以为你会第一个认怂,没想到你打起架来那么生猛,不知天高地厚,就觉得你挺有意思,不太希望你死。”
唐落哈哈大笑:“你那时候还真是挺感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白屿有意思呢。”她笑出了眼泪,抹了抹眼角说,“不过真是多亏了你,后来白屿跟我说这事,我就觉得你这人真是可以,能处,能当哥们。”
三人一齐笑起来,聊了些以前的事。过了一会,赵孟复出去上洗手间,病房门一关上,唐落微微收了笑,问白屿:“你突然和老赵提以前的事做什么?”她分了点余光留意房门,压低了声音,“你怀疑他?”
铃声响了响,白屿没说话,拿起了一边的手机。是白父发来的信息:“可疑的人找到了,但已经投江,没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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