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8月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了黎砚回。

这大半年,家里的各个亲戚轮着联系过黎砚回,试着缓和她与家里的关系,远远近近的。近些的有过人情亏欠的黎砚回好好地哄了,虽然疲惫但无法迁怒,远些的就很让人无语了,什么小时候抱过你的关系也要来指点一二。

黎砚回糊弄两句挂了电话疯狂吐槽。她不懂她爸妈在想什么,如果他们都没法用感情拉动黎砚回的话,其他的这些远着一层的亲友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这次这个却比较特殊,给她发消息的人叫黎岁和。

黎岁和是她同族的姐姐,写在一个族谱上曲里拐弯的血缘关系。她们就只在那一年过年祭祖的时候见过一回,黎砚回还记得黎岁和狐狸一样的眉眼和压在她肩头贴在她耳边嘲弄的笑意。她很不一样。

那之后黎砚回没有跟她再有过联系。因此当收到黎岁和的消息的时候,黎砚回是很惊讶的,黎岁和说她下周来溪城玩问黎砚回周末有没有空见个面。

黎砚回心头有莫名的火。黎岁和是那一年的荒诞里唯一的清亮,现在连她也要来做劝和的说客吗?黎永锋许了她什么东西值得她来掺和?黎砚回说不上来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她的火来得莫名其妙。

但她说好。

她把地方定在了悦澜的行政酒廊,约黎岁和吃下午茶。那地方正常消费价格不菲,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态,是本能地想要一个更安心的地方,还是想从环境和价格上给黎岁和一个暗示——我现在过得很好,工作很好、收入很好、生活也很好。

黎岁和来得很快,一身休闲的长裙,很度假,似乎真的只是来玩的。

悦澜行政酒廊在36层,整面的玻璃窗外就是开阔的江景,视野很好。黎岁和哇了一声,像个普通游客一样开始拍照打卡。

她们就从旅游开始聊,黎岁和讲她来了几天玩了哪些景点,黎砚回与她交换游玩体验又给她推荐好玩好吃的地方。黎岁和不是会让话掉在地上的人,恰到好处地抛出的话题总能让黎砚回接上,一来一回的,倒也气氛融洽。

蛋糕和茶水送上来,黎砚回跟她说悦澜的蛋糕很好吃,可以尝一尝,黎岁和试了,赞不绝口。

然后就忽然地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的空档。她们都没说话,她们都知道,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还是黎砚回先耐不住,开口问:“你是来替他们做说客的吗?”

“不要那么大敌意嘛,”黎岁和弯弯眉眼,两手交叉在一起撑起下巴,姿态还是轻松又随意,“端午回老家的时候跟你爸妈见过一回,他们请我有空的时候跟你聊聊,我倒是一直挺忙,正好有假期要来溪城干脆约你当面更好些。我们也很久不见了不是吗?”

本来也就只见过那一回。黎砚回在心里悄悄说,开口却更直接:“他们怎么跟你说的?说我因为工作的问题跟家里闹矛盾不愿意回家、不跟他们联系?”

“差不多吧。”黎岁和搅搅咖啡。

“哈,”黎砚回冷笑一声,“那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愿闻其详。”

黎砚回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像是报复像是嘲讽:“因为我是个女同性恋,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没法如他们所愿让他们觉得有面子。”面子?黎砚回不要这种东西,也不介意帮他们把面子摔得粉碎。

而黎岁和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带着一点恍然大悟,却没有别的意思。这让黎砚回的打出去的一击好像落了空。

“他们想要的无非是要我回海州工作、找对象、生儿育女,继续过被他们规划好的一生。可是,那有什么意思呢?我的人生是什么样我自己说了才算。我不喜欢他们的干涉。”黎砚回皱起眉头接着道,“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形容我,无非是内向天真不擅长人际交往,但我比他们想的优秀得多。我靠自己找到了很好的工作,现在有很不错的一份收入,我有爱人有朋友,过得很好,不如说我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他们跟我的碰撞。岁和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黎岁和不紧不慢,喝了一口咖啡,品了品,多倒了一包砂糖进去:“懂啊,我怎么会不懂呢。两代人有认知上的代沟多正常,谁家长大的儿女不跟父母吵架?但是啊,砚回,换个角度讲,也不过是两方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想问题罢了,对吧?”

黎砚回放松了一些,黎岁和的态度忽远忽近,她摸不准,但能感觉到黎岁和不是不能沟通的长辈,她也把态度放平缓,收敛起情绪,拿出客观理智的面目,继续说道:“是,各有各的自私而已,我自私地选择了自己,这我也很明白。所以我不强求他们接受和理解,我只希望我们各退一步互不干涉。”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黎岁和又笑,好像笑她天真,“我们总是喜欢把事情看得非黑即白,好像一刀切下去就能干干净净分成两块,就像这块蛋糕。但他们眼睛里不是这样的,没有这边或者那边,没有非此即彼,在他们眼里什么都是融在一起的,所以他们不可能放弃你。唔……我想想……怎么说呢……对他们来说在你身上的沉没成本太高了。”

“你说的对,但这就是我最讨厌的东西。道理就是道理,原则就是原则,我坚信我在走正确的路,那么就没有什么能改变我。他们却觉得可以。”黎砚回顿了顿,喝了口茶,她感觉这个场面好像一场谈判,就像她经常在公司会议室进行的那样,倾听需求,提出意见,求同存异,磨合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你刚才说成本,那我们就这个角度来讲吧,如果是钱,那我现在有能力还清,但我想他们要的肯定不是这个,如果他们是要用情感来做交换,那么怎么也该拿出点东西出来吧?”

“怎么说?”

“我不需要钱,我也不需要资源,这些我自己可以挣,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是爱、是感情上的投入。我在感情上缺失了太多,因为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给我足够的爱——至少我没感觉到,我空洞的情感是我的爱人给我补上的,所以在我心里她比他们都要重要。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黎砚回报出了她的价码,一个十分十分高、高到难以实现的价码,她开始漫天要价了。

“唉,”黎岁和叹气,“这就是最难办的事,他们这一代羞于说爱、耻于表达。”

“哈,如果他们现在要争取我,至少支出一些什么吧?关心?爱护?支持?理解?关注?总得有一样吧?甚至哪怕是金钱呢?”黎砚回垂下眼眸,盖住里头彻头彻尾的悲伤,适时地释放一些感性要素,“他们怎么能在我可能这一生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用舍弃来作为惩戒,却在我已经靠自己熬过去的时候重新出现高高在上地给我施舍?我已经不需要了啊!他们怎么能连一句‘你过得好不好’都没有就来向我提要求?”

黎砚回没有那么惨过,因为她最难的时候有赵肆,赵肆跟她说自己有存款不需要担心,最难的时候她也花过赵肆的血汗钱,那段时间赵肆成了她的底气。

但如果没有赵肆呢,他们就没有想过吗?他们就没有想过她一个人在外头会遇到什么样的难处遭遇什么样的困境?他们就没有担心过吗?他们就不会心软吗?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那现在黎砚回也不会。这是完全等价的交换。

黎岁和换了一条腿交叠,更换了身体的重心。如黎砚回所说,在她妈妈眼中她是内向的羞涩的不懂交际的直愣愣的,是需要父母操心生活的小孩。可实际上,黎砚回很聪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又要怎么去应用。有趣。

轮到黎岁和的回合了。她说道:“怎么说呢,每家其实都大差不差的,我们这一代都是这样的,无非也是理想和现实的冲突、爱情与现实的冲突,这样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很多了,你是有好结果的那种,我是没有好结果的那种。”

黎岁和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的,为了对方头脑一热去到遥远的城市,但很快又被现实打败,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来,最后还是她的父母用小心翼翼的关心爱护把她拉出谷底。

说到底是要有爱。这点黎岁和与黎砚回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她没有说黎砚回天真,也没有质疑她的爱情,她只是轻叹一声,说:“你要不要听一听我这边听到的故事?其实我本来不想搅和进你们家的事情里,但你妈妈跟我聊过一次,单独的。我想你应该听听。”

黎岁和出现在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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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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