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天气还算不上热。
路边的树上还未听见过蝉鸣声,树下三个四五岁的孩子抱着从地里扯的菜嬉笑着跑过。
经过一道篱笆,在农家院落中右边支着竹架,那正晾着衣物的孩子年纪估摸着十六七的样子。
此时正从盆中拿起一堆灰黑的湿布,将水拧干后两手各自抓了一边在甩。
随后晾在竹架上,摊开一大片,是床单。
将盆中的清水倒在篱笆院内的菜地里,才单手提着木盆另一只手抬手来用手背抹掉额头、脸上的汗珠。
为了方便干活,头发束在头顶用的发带是已经泛旧破口的浅褐色发带。
木盆放回到墙根下,他又进屋去了厨房中看锅中烧的热水。揭开盖子大量的白气扑在脸上,待白雾散去才看清锅中的热水汩汩冒泡。
盖上锅盖,他回到灶台后往土灶中添了几块干柴。
勤快的身影从厨房穿梭到正房中,“婶婶,都好了。”
“热水烧好了是吗?”
“嗯,已经烧开了。灶里还有柴,不怕水凉的。”说着蹲下身看中年妇人怀中抱着的幼儿。“妹妹还没睡醒啊。”
“小孩子就是贪睡,让她睡吧。总比睡醒了就哭好。”
注视熟睡的幼儿,不禁露出羡慕的神情。
妇人从旁边堆满物品的矮桌上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灰色小布包交出去,“这些天多亏有你来帮忙,收下吧。工钱。”
“谢谢婶婶!”
“谢什么,傻孩子。”妇人的目光慈爱,“施雨啊,估计上午我儿子儿媳就回来了。这几天辛苦你在我家忙前忙后,若是我改日忙不过来会再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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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装了简单行李的布包走出篱笆院,施雨双手捧着这几日做工赚的钱对着晴天许愿。
再多攒一些,再多一些就好了!
只要攒到足够的钱,就可以离开那个家了!
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忽地一只猫从路边跑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只大花狗。
一猫一狗绕着施雨周旋了两圈又窜入路边茂密的草丛中。
将包了钱的布包放入腰间缝制在腰带中的布袋里,施雨才放下心回那个不是他的家的家。
即使身上穿着粗布制的衣裳,依然掩盖不住他的朝气。
额前散着几缕碎发,耳边也散落不少。黑发衬得施雨本就白的皮肤更白,整个人偏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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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那座破旧土屋,施雨越是憋闷。抱着行李咬紧牙绕到土屋前,蛀了虫洞的木门关着但是未上锁。
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门,见屋内无人施雨进门反手关上。
土屋总共就四间房,但没有哪间是他能住的。土屋左边儿用木头搭建了一间极为简陋的厨房。
厨房后有个破棚子本来是堆放柴火的,但也是他的房间。
棚子与厨房还是有一扇门的,他走之前记得是关上了的。但现在门开着,屋内更是一团乱。
靠近灶台的那边本来柴堆他码放得整整齐齐,棚子的另一头才是他的床,剩下几个木架一个小木箱子。
可是如今棚子里到处是柴堆,施雨收拾到一边,床上的被褥一团糟不说,甚至还有不少老鼠的粪便混在其中。
散发出的恶臭令施雨忍不住想要呕吐,行李都来不及放下他捂着嘴跑出厨房到正屋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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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舍得回来了啊。”模样看起来与施雨同龄的女子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二姐,你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目不转睛地盯着施雨的脸,眼里有着嫉妒与厌恶,毫不掩饰。女子走到桌边去端上面的药碗喝,已经晾凉。
正屋的门从外被大大推开,施雨急忙站到门边的阴影中躲着。
“混账小子,你还敢一而再地犯事!那花街柳巷里的女子能有什么好货,根本就是一群破鞋。你一有钱就偷跑去胡乱花了,怎么找到女人跟你过日子!”
胡子拉碴的男子对老妇人的责怪充耳不闻,进屋后更是眼尖地发现角落里的施雨。
经儿女的眼神示意,老妇人看向施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施家母子三人围坐在发黑的木桌边上,徒留施雨还瑟瑟缩缩地背靠土墙站着。
忽地他那所谓的二姐咳嗽几声,又对施母抱怨,“母亲,最后一副药我今早已经熬了,但是病症还不见好转。母亲替我去再抓几副药吧,说不定我的病就好了。”
施母长子始终盯着角落里的施雨不放,直到施母掐了手背才吆喝着回神。
“不是母亲不给你抓药,实在是你大哥把钱都胡乱挥霍了。”说罢视线转向施雨叹气,“你也听到了,你二姐病了。”
手肘顶着腰间的钱袋,施雨小声道:“听到了。”
“你出去帮工挣了几个子儿啊。怎么不跟母亲说说。”
长子被施母眼神示意,怪笑着走向施雨一把抢了他怀中的行李。“三弟,二妹病了家里也没什么钱,你的钱就借来用用。懂吗?”
说完还用那满是粗茧的手摸施雨的脸,“都是一家人,你躲什么!”
“胡闹!东西拿到了还不回来!”施母怒吼一句,长子才依依不舍地过来。
接过施雨的行李施母三两下地解开,里面不过是一套换洗衣物罢了。用浑浊的眼瞪着施雨,更是将施雨的衣物随手丢在脚下。
“二妹病了你竟然不肯出钱替她抓药吗!”
“好好跟你弟弟说话。”施母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像是责备长子,“施雨,母亲是借不是要。往后家里有了就还你。”
眼角余光瞟着打开的门,施雨知道他们又在诓骗自己,这次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做什么不说话,哑巴了?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了?”
“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出去几天白给人当奴才使唤了?说了是借会还给你,你还不把钱交出来吗?”施母想装慈母却还是大吼着说出这些话。
二女儿附在长子耳边说了什么,长子直直朝施雨走近。出手一摸他腰间,果然鼓鼓囊囊的!
“大哥抓住他别让他去把钱藏了!”
闻言施雨推开长子就要跑出门,却被抓住手腕。
“啊!”食指被咬得破皮流血,长子怕痛地放开施雨,让他找到机会逃跑出去。
施母气得走过来打自己的宝贝儿子,“你怎么把他放跑了!这下到手的钱没了,就是咬一口怕什么!”
二女儿见到兄长窝囊的样子很是嫌弃,“母亲,施雨还会回来的。那间破棚子不是还有些衣裳,他总共就没几件能穿的。”
“那间破棚子能找的都找遍了,那死小子到底把钱藏到哪儿去了?”
“母亲别气,我保证他还会回来。”二女儿自信道:“咱们想个办法,等他下次回来了好好治治那忘恩负义的臭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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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禾找出自己书房中所有署名是清溪的字画,腾出了一只木箱刻意存放它们。
想到之前有些字画被他挂在了家中的一些房间内,便在家里一间间地寻找。找到两副清溪的画,路过正厅想起曾挂了一幅字在墙上。
厅内秦明正与秦父商议布庄的情况,见到秦禾怀中抱着卷轴便让他进来。
秦父目光落在秦禾怀中的卷轴上问:“你拿着那些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环视一周后,秦禾并未见到之前挂在墙上的那幅字。
觉得没有记错,便问旁边的秦明。“前些日子我不在家中但你一直在,那边墙的字去哪儿了?”
“我已经赠与他人,不知大哥花了多少买下的。我双倍赔给你。”
秦明说得漫不经心,况且那幅字也到了他人手中。秦禾叹气道:“不必,我先走了。”
隐隐约约察觉到秦明对秦禾的态度似有了变化,秦父也不太确定。
“父亲,我正好有事要与大哥谈谈,先走了。”
“去吧。”
追上秦禾后,秦明不由分说地从秦禾手中拿了一个卷轴打开来看。落款的名字与他之前送给谈雪的那幅字是同一人!
“看过了便还给我吧,你向来不喜这类字画。”
昨日得知秦禾去过湘馆更见过谈雪后,秦明一直魂不守舍。昨晚更是想要找秦禾说个清楚,但他忍住了,包括当下。
他笑着收起卷轴系上系带放回到秦禾手中,“大哥倒是小气,就不能让我瞧上一眼?”
“这些我都要收起来,旁人的你尽管看我无二话。”
“那为何清溪的字画我看不得?”秦明皮笑肉不笑得注视秦禾。
“你到底要说什么。”
瞄了眼秦禾怀中宝贝似的字画,秦明说:“那幅挂在正厅的字大哥难道就不想知道我送给谁了吗。”
“此话何意?”
“大哥你见过那人的,想不起来了吗。”
“我平日见过的人不少,你不愿说我也不想问。我回房了。”
可秦明几大步地绕过来挡在前面,令秦禾不悦。“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大哥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大哥担心那幅字的下落。这才特意告知。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与大哥说明,我稍后便要去见那人了。告辞。”
视线里的秦明逐渐远去,秦禾想起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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