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的多场大雨令王城显得尤为冷清。阴雨下,河面无行舟,街上无行人。
天与地被空中的雨线连结,雨线时而粗壮如拇指大小的水蛇,时而纤细如发丝。
到了夜晚,密集的雨线转为绵绵细雨。无形的夜风带动无力的绵密雨珠在夜空中盘旋。
立在窗边的星辰脸色煞白,他望向窗外,可惜薄雾遮挡了视线。
连百米不到的楼都看不真切。
在他身后的房中烛台四盏,但还有火光的烛台仅剩一盏。那烛台里的火芯眼看就燃尽了,失去光源的房间顷刻间陷入黑暗。
星辰随意抹了脸上的雨珠面无表情地后退几步关上窗。
翌日,雨停了。推开窗迎面而来一股凉风。
窗外的院落地面水迹未干,星辰抬头远眺,不远处的薄雾消散,已经能看到远处的河。
只是河上笼罩着浓雾,再远便看不清了。
时辰渐渐接近午时,地面的水迹早已干涸,远处的河面上也没了浓雾遮挡。
河面在阳光之下泛动的波纹好似一条银龙在游弋。那银龙与河面来回穿行的船只互不干扰,就像那条河的守护神。
若是没有这扇窗,星辰不知自己要如何才能在这湘馆中熬下去。
午时星辰下楼匆匆用了午饭回到二楼自己的房中,他又来到窗边。
望着下方的院落,星辰很想去捡树下掉落的枯叶。扫地也好!只要不是在这房中苦等,做什么都好。
气温回暖,窗外拂来的风温温热热。
星辰有了倦意,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窗外远处河面上的银龙才转身到床边泄气般地坐下。
脱鞋上床盖着舒适的棉被躺下,他视线中的床幔由白变灰至黑。
熟睡中星辰进入了梦境,他睁开眼时身体腾空下意识就从那大开的窗飞了出去。
离开湘馆是他一直都盼望的,可当下他离开了却不安心。
他回头望向那扇窗,床上的他正睡着。
梦外的星辰一脸痛苦,忽地翻过身越过床沿,“咚”地一声落床。
房门外湘娘听到动静急忙上前开了门,见星辰安然无恙只斜视一眼便换作笑脸迎秦明入内。
而摔下床的星辰也清醒了,发现来人是秦明急忙起身。“明少爷!”
“怎么会摔了?可有摔伤?”
“好好的躺在床上怎么就摔了!”湘娘后脚过来张口就是指责的话。
被秦明抱回床上坐下检查伤势的星辰避开湘娘视线低头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咱这地儿离药铺远着呐。”
身体无外伤,只是星辰脸色太白,秦明出言安慰:“觉得身体不适就早些告诉我,我带你去见大夫。”
“多谢明少爷关心,我只是不小心,没事的。”
“秦少爷来是要带你出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就错失了。”说罢湘娘朝星辰使眼色,“这出去了可别给秦少爷添麻烦!”
“你先出去。”秦明一眼不看,视线一直在星辰脸上。
“那成,秦少爷把人带出去了,可记得让他顺着原路回来。我这就退下。”
星辰毫无血色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惊喜道:“明少爷要带我出去吗?”
“前几日不是对你说过。”
兴冲冲地扑入秦明怀中,星辰笑逐颜开。“没有!我一直在等明少爷。”
秦明满脸宠溺,松开星辰蹲下身为他穿鞋。
顷刻之间,前几日的苦等被星辰抛在脑后。他一眼不眨地注视秦明,乖巧地跟随他下床、走出房间、下到一楼,到了那正门前星辰愣了愣。
目睹秦明毫不犹豫地迈出门槛,星辰紧随其后。
走出十几步后忍不住回头,湘馆大门像深不见底的洞窟一般。
“在想什么?”
低头看向被秦明紧握的手星辰心里一暖,抛开所有的不安仰头向秦明展颜。“不知明少爷要带我去何处?”
“稍后便知。”秦明故意卖关子,松开了手。“走吧。”
脸上的笑顿时僵硬,星辰握住被放开的手再一次回头瞄了湘馆大门才跟上秦明。
---
烈日下,跟随秦明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巷后,星辰站在码头遥望宽阔河面的对岸。
“星辰?”
猛地回神,发现秦明已经上船,正向他伸手。慌忙地伸出手踏上船,星辰一个没站稳跌倒在秦明怀中。“对不起!”
秦明则向船夫示意,再搀扶星辰坐下。
“明少爷,我,我不是有意,我从未乘过船。”
“无妨。”
船身只是有些轻微晃动,且行驶缓慢。可星辰莫名地害怕船只周围深不见底的河水,坐立难安。
就在犯晕时他被拉入了温暖怀抱中,还有一只大手在他背后安抚。
“之前见你总爱站在窗前,就猜你想到河边看看,便决定带你来游河,想不到你晕船。”秦明语气里充满自责,又让船夫在就近的码头靠岸。
半柱香后船只靠岸,船夫不解地望向离去的二人背影直摇头。
而星辰到了平地脸色也逐渐恢复,自责道:“对不起明少爷,我,我也不知为何会晕船。”
“是我考虑不周,你可好些了?”
忙不迭地点点头,星辰面带歉意。
“那你总是看向窗外,在看什么?”秦明决定让星辰自己说出要做什么,耐着性子等他回话。
两人行至桥上,贴近一侧石栏。
横跨王城主河的大桥正中间修建了避风吹日晒的亭子,四周不少摊贩此起彼伏地叫卖。
星辰望向桥下宽阔的河面,又张望着四周。
“可是在找什么?”瞧见星辰胆怯的面色秦明不免担心,“若是你不习惯湘馆外我送你回去。”
“不!”只是,只是想确认自己真的不是在做白日梦罢了。
“不是的明少爷,以前我从未来过王城,所以才……”星辰讨好似的双手握住秦明的一只手说:“没有不习惯,都很新奇!”
“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环顾四周,星辰微笑点头。也注意到行人目光便放开秦明的手。
脚下的桥好长好长,半晌也走不到头。两人之间隔了一步距离,比起周围的景色,星辰更在意秦明。
他时不时地偷瞄对方脸色,因为只及秦明肩头他总要仰头。
午后的烈阳实则温和,前几日的多场大雨让王城降了温。河面拂来的风温和又带着凉意。
星辰原本被秦明牵动的视线,由桥头石栏上的一群争食的鸟儿勾了去。
却不知秦明见状脚下一停,星辰不看路得撞上他肩膀。
“明少爷,我--”
“又要道歉?”秦明不怒反笑,出手揉揉星辰的头问:“撞疼没有?”
“没,没有!不疼。”
“想养吗?”
星辰顺着秦明手指的方向看去,桥头左侧有个摊子。
难怪周围不少鸟儿,那摊子上立着一个架子,挂了不少鸟笼。摊子上也摆着一只大笼子,其中的鸟儿体型要小些,周围散落了不少鸟食,才引得鸟儿飞来抢食。
周围来往的人几乎都会驻足来观看,摊主是位猎户装扮的青年女子。
目睹一位夫妻为年幼的孩子买下一只鸟儿提着笼子从旁边走过,星辰摇头。
“不喜欢吗?”不喜欢怎么一直盯着看?
“算不上喜欢。”脸色沉了又沉,星辰同情那些笼中鸟。与他的境地无异。
秦明留下他去摊子前说了什么,付出些碎银从摊主手里接过什么。星辰盯着他手中那树叶包裹的不知名物好奇道:“这是?”
后者在星辰的注视下拆开鼓鼓囊囊的树叶。
“饲料!”星辰展露笑颜,“明少爷为何要买鸟食?”
石栏上的鸟儿已经迫不及待,胆子大的飞到了秦明手中。“你来喂它们。”
“嗯!”笑着从鸟嘴下夺过鸟食,星辰三作两步地到石栏边拿了一撮放在石柱上。
顷刻间便被鸟儿们分食殆尽,他干脆摊开手心,由得鸟儿们来吃个够。
被肥嘟嘟的鸟儿们围绕的星辰笑意盈盈,与在湘馆时不同,他此刻无忧无虑。
鸟儿们吃完就飞离了回到石栏上,目睹星辰露出委屈神色秦明上前安慰:“它们应该饱了。”
星辰冲他点点头,回到身边。脸上笑容还在。
“想养吗?”
“我不想养。”自己都是湘馆中的困兽,又何必让拥有翅膀的鸟儿成为多重笼子中的困兽。
“下桥吧,去河边走走。”
虽然不舍,还是跟随秦明下桥。就在转眼间,星辰跨进湘馆大门。
他恍惚地迈出步子上楼回房,脑中还在回想一刻钟前被突然叫回秦家的秦明。
来人只说了句“出大事了!”,秦明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
---
“啪!”
“逆子!把我气死才甘心是不是!”
秦家前厅内,秦老爷怒视顶着巴掌印却嘴硬,不肯答应婚事的秦明,恨不得再甩上几个耳光。
被妻子秦氏拉到主位上坐下,一想到前日在商会上,被群嘲秦禾秦明亲兄弟,为一个烟花之地的男子争风吃醋,秦老爷胸口的怒火就越来越盛。
那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却不想传得人尽皆知。
若要将传言压下,只有让秦明立即成婚这一个法子。
可事情闹大后,无一家愿将女儿嫁给和男子有染的男人,哪怕秦家出再多的聘礼,也无人敢嫁。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秦氏找到自家成衣铺一绣娘。其家中负债累累,绣娘一家都甘愿解两家的燃眉之急。
万事都给秦明备妥了,他却不肯应下这门婚事!
“非要让我和你娘到死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你才甘心了?”
“秦明,还不快跟你父亲认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