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你说——”
“能有什么拯救我们的吗,音乐,画,书——书里的那些字。”
“没什么能拯救的。”她说,“齐乔衣,你不也清楚吗。”
不然也不会,带着渗血的伤疤,坐在我面前掐自己的脸,又呜呜咽咽地哭了。
“我不想给他留下任何东西。”齐乔衣小声说,她好像发狂一样,从喉咙深处开始笑,“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我死了,你要帮我。”
“嗯。”
“你要帮我,宋末,你要答应我。”
“嗯。”
“……有你帮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嗯。”
……
…………
“别动那些东西。”
她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
宋末回头,如她所料,萧允找到了齐乔衣房间内藏的那一把手枪。
她知道齐乔衣藏了东西,但是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在对方大大方方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再隐藏自己寻找的踪迹的时候,她就知道齐乔衣已经找到了。
不过她也不差。
宋末看着面前的字画,一张又一张的油画,吴庸留下的绝笔,这些都被齐乔衣藏在一个暗柜后面,这些都是别人拿不到的。
如果找不到,一把火烧了也可以。
齐乔衣是这么和她说的。
——“连同那栋屋子一起烧掉,化作尘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践行着对方的遗志。
“我警告你!”萧允大声吼叫着,眼里闪烁着泪花,“你别、他、妈动那些东西!”
“他们都在屋子里吗?”宋末没接她的话,“你把他们绑在哪儿了?”
“哈哈,你现在还在关心你的情人,是吗。”萧允几乎要把牙咬碎了,“要不要猜猜我把他们都绑在那儿了?”
宋末抬头。
她开始觉得夜风有点冷。
“‘从戏台,能直接看到房间的三楼’。”
“……你这疯子又在说什么疯话。”
“‘那里有很大一个露台,也是别墅里唯一能看见戏台的地方。’”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宋末收回目光。
“因为写这封信的时候,齐乔衣就在我旁边。”她淡淡道,“后来我要姜医生帮她寄信,她高兴了很久,所以我觉得她很喜欢你。”
萧允已经听不下去了。
武器快要从她手中脱落。
“所以你不是凶手……姐姐说你像野兽。”萧允哽咽,“我一直以为……”
“她那个时候意识已经不清楚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和你写信的时候是她少有正常的时间,她很珍惜你。”
“……你只是在说谎,你想要我放下枪。”
“随你怎么想。”
“你——!”
“欻。”
火光亮起。
萧允扔下枪,她朝前扑去。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火柴的光从宋末的指尖坠落,落在她胸前的衣襟。
呼啦一声,巨大的火苗窜起。
宋末张开手,好像要拥抱谁的灵魂,仰倒。
更大的火随着满天的画和灰尘朝上窜,烧尽人的气味把萧允整个笼罩。
她看着宋末在她眼前化作焦黑的一坨。
不可言喻的荒谬感和战栗涌起,她捂着嘴,像是要吐。
萧允吐不出来。
她满目都是宋末指尖的火,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好像要把她拉进一个深渊。
人声把她往后拉,某个有力的臂弯把她从火场边缘往回捞。
汽油把火苗引到别墅边缘,就像这栋房屋在噩梦中燃尽一样。
……
姜曲平静地站在露台前,她闻到灰烬的味道,那味道来自火焰,来自汽油,来自齐乔衣的画和吴庸的字,来自宋末的尸体。
秦久川亦如她一样沉默,只是他们彼此都在猜测着另外一人的想法。
姜曲知道,宋末直到最后都没再看一眼自己。她就是那样的人,因为所处的世界太小,所以早早地把自己束缚在一个结局里。
“啊——这下没得搞了。”骆鑫不合时宜地出声道,“雇主死掉了,这件委托就到此为止吧。”
木恰从漫长的眩晕中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就听到骆鑫的爆炸发言。
他咋舌,不知何时掏出的游戏机下一秒就要砸上骆鑫的脑壳顶。
“不用。”姜曲出声道,“尾款我会结清的。”
“……等等。”骆鑫不可置信道,“你不意外?不对——等等,我知道了!”
“款项会从原账户打入的,请不用担心。”
“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骆鑫苦笑一声,“所以,宋末是怎么回事?”
姜曲仍看着火焰。
“那件事我们稍后再谈吧。”她轻声道,“至少现在,别打扰她。”
“……我知道了。”
“另外,秦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下萧允,”姜曲垂下视线,好像在隔着墙壁,看某个最后在与她爱人对话的人,“那个位置会烧伤的。”
“好。”
姜曲站在露台上,许久许久。
直到火焰熄灭,她都没移开目光。
‘好可惜啊。’她想,‘如果烧上来该多好。’
把她也一同带去,就不是她主动选择的死亡了吧。
她由衷地这么希望,并祈祷着。
再烧旺一些吧,再旺一些吧。
可惜夏夜并未如她所愿。
所有希望,渺小的祈祷。
悲哀地祈求对方看着她的希望,尽数落空了。
……
“您看见我身上的疤了吗。”
女孩问她。
“从脚上,到肚子上,哪里都有。”
“大家都会有疤的。”
“您知道这不一样,”她笑着,“您明明知道的。”
“……”
“姜医生,”宋末躺在床上,她看着明媚的阳光,却好像仍在深暗的夜里,“人为什么会把另一个人当做宠物、还有玩具呢。”
“不应该有人把对方当做宠物和玩具。”
宋末看着她。
“是吗。”她笑着,“是这样啊,可是,姜医生,你也在这样做。”
“我没有把你当做宠物,你是独立的人。”
“可是除了成为宠物,还会有什么情况会让一个人爱一个人呢。”宋末不解,“我是花,对吗,大家都喜欢花。或者一个苹果,一个易碎的花瓶——”
宋末看见姜曲眼里的苦涩。
她呆愣了一会儿,闭上嘴。
别爱我了。
她想。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同正常的人那样去接受你的感情。
“我已经无法相信任何说能与我感同身受的人了。”宋末于是这样说,“我能相信你吗。”
“你需要我怎么做?”
宋末下意识呵出一口气,她开始笑,笑到肺腑生疼。
“你好像已经失职了,姜医生。”宋末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呢喃着,“问病人要怎么做,怎么可以呀。”
“……”
“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就别喜欢我了。”
不要看我,不要亲近我,不要用可怜我到眼神看我。
不要来爱我,不要尝试走近我。
不要吻我。
……
“姜曲。”宋末在黑暗中叫住她。
姜曲找了她很久,即使找了这么长时间,她也从心底知道,宋末不会让任何人找到她,除非她愿意自己出现。
姜曲期盼着她能说一句反悔的话,说一句我还是不想死,然后留在自己身边的话。
宋末给她塞了一张纸。
“这是在齐乔衣画里发现的,”宋末平静地望着她的双眸,“是陈寺和她契约的证据,有这个和录音笔剩下的内容,应该能送他上法庭。”
姜曲想要让自己不抖。
她失败了。
“宋末。”她近乎哀求地,带着细微的哭腔,“我求求你——”
“宋末!”
姜曲转过头。
秦久川站在另一边,隔着迷离的光,一道窥视的视线从下面投来。
萧允正看着一切。
已经毫无办法了。
她想。
没有回头的箭了。
她的宋末要走了。】
【“嘎达、嘎达。”
录音笔再次运转,吐出两人交谈的声音。
争吵,争吵,无尽的争吵。
东西被扫落,在一声沉闷的重击后,一切都结束了。
秦久川带着所有的证据与侦探社一同将陈寺告上法庭,处理完所有的事,再见到姜曲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姜曲剪了短发,宋末不知什么时候买了自己的墓地,而据那里的管理人说,姜曲每周都会来。
“不知道那里面的人和她什么关系。”管理人说,“墓上刻的东西也奇怪,不过我们这些人来说多是闲话,对逝者太过不敬。”
秦久川去看了一次,也没去了。
骆鑫和木恰以为自己与她无缘,也只在一月的时候去过一次。后来也不去了。
萧允一直忙于姐姐的官司,她打赢了官司,把陈寺送进监狱后换了一座城市,半年后来过一次。
后来几人偶然联系下,他们才说起,几乎每次去宋末的墓都是干净的。
“在她眼里,宋末一直都是干净的。”萧允突然这么说着。
大概是想起墓上题的字,几人沉默不言。
后来他们也不聚了,没有聚的必要,没有聚的理由。
他们也再没有见过姜曲。
事情如此仓皇地结束了。】
江息睁眼,她从软垫上起来,周围铺的绿幕和她身上穿的特效服把她保护得很好。许天旗说要三个机位前中后一起拍,免得她到时候再倒一次。
江息拍完这幕,便被许天旗重重地拍了几下。
“这可不算杀青啊,”他乐得眼睛都看不清了,“医院里那么多戏没拍,可别想拿红包。”
虽然这么说,事后许天旗还是以导演的名义给她封了一个。
江息自己的部分拍完了,那边在大厅拍对峙的枪戏。她坐在这边二楼,那头不允许旁观,她就在自己的房门前吃橘子。
道具组偷偷摸摸地走过来,江息看见他们的模具,问了一声:“这是什么?”
道具组的成员看了一眼:“哦,是江老师您的墓碑。”
江息:……
行了,怪不吉利的。
她想起剧本里的留白,好奇道:“墓碑上刻了什么?”
“喏。”道具组的人拿给她看。
一句话,翻过来,分两行刻。
【她是纯洁的,】
【她的一切皆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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