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醒来,我还是照旧去小溪里洗澡。
过了一夜,贺平楚似乎没有再生气,也不再难过了,照旧给我做了好吃的,还带我去树林边缘找蘑菇。
贺平楚能看出蘑菇有没有毒,他把无毒的蘑菇包起来,一个上午过去,我们已经收集了一大包。中午回去后,他就煮了蘑菇汤。
贺平楚喂我喝汤,自己仍然不怎么吃东西。我喝了点汤,发觉他自己几乎不动筷子,突然觉得很难过。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吧,为什么还这么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到时候他是不是真的要把我交给符遇和符念?虽然我对他们感到熟悉,但是,我明明更想继续和贺平楚住在这里。就算我有时候会怕他,就算我有时候会觉得心脏痛。
等贺平楚再把勺子递到我嘴边的时候,我伸出爪子,把勺子推了回去,推到了他嘴边。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顿了顿,说:“我吃不下。”
我焦躁地叫了两声,使劲嗅闻着,在屋子里到处翻找,最后终于在柜子中发现了我从林中刨回来的人参。我把人参叼过去给他看,他默然片刻,说:“没用的。”
他抬起手,迟疑了很久,掌心才缓缓落在了我的额头。他缓声道:“生老病死是寻常,我只能再陪你一段时日。”
“行了,别矫情了!”屋外突然想起一道声音,紧接着是接连几下的敲门声,“开门,我有事。”
听声音好像是符念,他今日居然又过来了。
贺平楚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地继续喂我喝汤,把敲门声当空气。符念在外面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了,喊道:“贺平楚!我真有事!我给言攸带了东西!”
听到说给我带了东西,贺平楚这才站起身,走过去给他开了门。
门打开后,符念看都没看贺平楚一眼,从他一旁穿过,径直走到我面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掰开了我的嘴,把一个黑色药丸放进我嘴里。
好苦!一尝到那药丸的味道,我就被苦得吱哇乱叫,想张嘴把药丸吐出来,却被符念抓住了嘴,强迫药丸在我嘴里持续溶解。
“咽下去就不苦了。”他还放轻了声音怂恿我,要我把这奇怪的东西咽下去!
但不论我怎么挣扎,符念也不放开我的嘴,一双手铁钳似的一上一下用力压着。为了让我的舌头少受点罪,我一咬牙,一闭眼,终于还是把这东西咽下去了。
符念看我喉咙动了动,反复向我确认:“咽下去了?”我拼命点头,他这才松开我的嘴,我连忙伸出舌头喘气,难受到嘴角都抽搐。
贺平楚在一旁冷冷地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符念下意识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但不知是不是想到以后想进来还得让贺平楚给他开门,他硬生生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不情不愿道:“这是养魂丹,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养魂?”贺平楚看了看我。
符念像是竭力忍住了要骂人的话,尽量用平和的声线说:“你以为他为什么只能是这个样子?虽然他的断尾被及时终止了,尾巴还在,命也就还在,但灵肉还是同时受了重创,有一魂一魄散佚了。这养魂丹能暂时帮他补一补,要让他恢复肉身,需找回一魂;要恢复记忆,则要找回一魄。”
贺平楚沉默片刻,问:“怎么找?”
“那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外,我已经去了趟地府,拜托了一位大人帮忙。”符念看了他一眼,话音一顿,露出些嘲讽神色,“你看起来还挺心急啊,怎么,不怕他恢复记忆之后和你大打出手?”
贺平楚淡声道:“与你何干。”
他走回桌子旁,重新拿起勺子,对符念说:“东西送完了,你可以走了。”
符念眉头皱着,拳头也捏紧了,一言不发地在一边立着,直到贺平楚又给我喂了一勺蘑菇汤,他才转身走掉。
屋里重新变得安静。
我好绝望,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吃完肉和蔬菜,喝完蘑菇汤,贺平楚开始收拾碗筷,我跑到了小溪边洗舌头。
虽然后面又吃了很多好吃的,但那奇怪药丸的苦味还是在我嘴里挥之不去,我想快点把那味道洗掉。
我伸出舌头把它浸泡在水里,小幅度晃动着脑袋,让水流冲刷舌面,就算样子再傻我也顾不上了。因为我长时间保持这种怪样子,有几尾鱼好奇地凑过来,还碰了碰我的舌头。我舌头一卷,本意是要吓吓它们,却下意识地“哧溜”一下把一尾鱼舔进了嘴里。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它“扑通”吐回水里。它也吓坏了,迅速摆动着尾鳍,一溜烟地跑了。
我偷偷回头往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贺平楚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他从来不让我吃生肉,看见了是会说我的。
等舌尖上的苦味终于全部散去了,我跑回了屋里。贺平楚正半倚在椅子里,一手支着下巴,阖眼闭目养神。
我跳上他的腿,头靠着他的腰趴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我的尾巴。
此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符念几乎每天都过来给我喂那颗奇苦无比的药丸。刚开始我每次都拼命挣扎,宁死不屈,到后来已经麻木了,甚至可以做到药丸一进嘴里就把它吞下去。
我每天都跑到小溪边洗舌头,长此以往,我担心连溪水都会变苦。
贺平楚对此持默许态度,反正符念掰开我嘴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阻止过。但当符念喂完药丸想多待一会的时候,贺平楚就会冷冰冰且有礼貌地送客。
我就这样被喂了近乎两旬的药,不知不觉间,渐渐感觉到身体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一股充沛的气在我周身游走,皮毛似乎也光滑了些。
与此同时,贺平楚却更是日渐消瘦,也变得愈发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我对此却全无办法,至多只能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宠物角色,尽力让他高兴些。
一日,在符念给我塞完药丸后,贺平楚没有像寻常一样立即赶他走,而是出人意料叫了他一声,说:“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符念正揪着我的尾巴尖晃来晃去,闻言不耐烦道:“说。”
贺平楚平静道:“能出去一下吗?”
符念瞥他一眼:“怎么,你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当着小言的面问的啊?就在这儿说。”
我一听这话,先不管他们一会说的话我能不能听懂,但听是一定要听的。于是我装作一句话都没听懂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眼神足够清澈,看起来足够傻。
贺平楚看了看我,可能真被我骗过去了,也没再坚持,就在屋内对着符念问道:“他曾说我前世骗走他九尾,你知道这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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