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念找过来时,我正在后厨尝试杀鸡。
某人偶尔也会去山上抓野鸡,我见他处理过几次。
鸡飞了两次,我好不容易把它抓回来,拔了几根毛才想起要先放血,一刀下去溅了我一脸。
符念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顶着一脸血找手帕的样子,愣了一下,问:“你把贺平楚杀了?”
我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从他袖筒里抽出一条帕子擦了脸,重新走到后院继续给鸡放血。
符念一路跟着我,我给鸡放血拔毛,他就站在一边一脸的欲言又止。我也无意开口,忍着恶心把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从鸡肚子里掏出来。
气死我了,想吃一顿红烧鸡怎么这么难?
等我快处理好了,符念终于不装木头了,再度开了口:“……他走了?”
他觑着我的脸色,又问:“你要去找他吗?”
我一刀斩下鸡头,刀刃砸在砧板上嘭一声响。
我说:“为什么要去找他?”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涩无比,大概是缘于醒来后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我轻咳一声,道:“他明知道恢复记忆之后我们没办法相互原谅,以后就是两不相见。他趁着我昏迷的时候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为的不就是这个。”
我瞥了符念一眼,他沉吟半晌,问:“那你现在,是全部想起来了?”
我说:“是,拜他所赐。”
符念一看就是没进过厨房的,我也不指望他能帮上忙,自己把鸡切好块,拎进厨房里凭记忆里的步骤做菜。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进来捣乱,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
我说:“留下来吃顿饭吧。”他应了,开始准备碗筷。
我把鸡肉下锅,放入油盐,不甚熟练地翻炒。装入碟中后又再炒了几样小菜,做到后头已经筋疲力尽,呛了不少油烟,胳膊也酸。
在桌边坐下后,我先让符念试了那盘费尽周折做出来的红烧鸡,他吃了,说还不错。我也夹了一筷子,一放进嘴里就立刻吐了出来。太难吃了。
符念看着我,我沉默半晌,把那一碟东西拨到一边,说:“难吃,别吃了。”
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味道。
符念说:“其实真的挺好吃的,不骗你。”
我不理他,低头吃饭,他便也没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完,饭菜都剩下很多。符念没吃多少,我更是。
吃完饭符念自觉地去收拾碗筷,我又躺去了床上。其实一直都很困,头很痛,很需要休息,可我已经失去了闭上眼睛的能力,只能睁着眼睛躺着。
没一会符念走进屋,放了一把不知从哪薅的野花在我枕边,在一旁坐下,说:“别难过了。”
见我没反应,他凑上前俯身看我,一张脸在我面前放大,说:“笑一个?你也说了,以后大不了两不相见,既然这样,早点放下是好事。你寿命千年万年,凡尘事不足挂齿。”
我勉强提起嘴角,说:“我倒是想忘记,架不住有人非要我记起,非要我记恨。”
符念说:“……这你还真不该怪他。你那散失的一魄好不容易才找回来,怎么能不放出来?长此以往,你必定会元气大伤的。让你恢复记忆是迫不得已,但也是为了你好。”
我冷冷地看着他,说:“为我好?他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吗?有管过我答不答应吗?”
符念也皱起眉,说:“过往那些事发生了便是已成既定,还能一直装作没发生不成?贺平楚本就已经时日无多,哪怕他如你所愿不将你那一魄放出,你们继续和和美美地在一起,那待他逝去,你又待如何?如今局面已是善终!”
“善终?” 我猛地坐起来,盯着符念,“谁的善终?他的?还是我的?”
符念依旧皱着眉,定定地看了我片刻,半晌才说:“你现在脑子太乱了,该休息一下。”
我重新躺下去,一滴泪滑落眼眶。我说:“他是觉得我这样记恨他,待他死了,我便不会再记挂他,他也不再亏欠我什么了,是不是?往后我还可以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爱上其他人,与他再无瓜葛,是不是?”
我冷笑一声:“他倒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是他自以为给我的善终。”
符念一脸犹豫,张口又闭上,又再张口,几经周折,还是说了:“其实,我上次走时,贺平楚给我留了话。他说,这一世你们之间的账算不清,待下一世你若愿去寻他转世,他便还等你。”
我还是冷笑:“他说得好轻松,就好像转了一世,他还是同一个人。你记不记得我在京城对你说过,我从前在西南遇见过一个桂花精?她落得什么下场,你还记不记得?”
“那你便把他忘了,再也不记起。”符念正色,“这一世,下一世,你便记着他与你再无瓜葛。”
我沉默半晌,只说:“我忘不了。”
我看着符念,说:“就算他死了,我也忘不了他。”
符念表情竟一时有些怔愣,脱口而出:“你若忘不了,那他做的那些就都是无用功了。”
我眼神一动:“他做了什么?”
符念立刻回过神,坐了回去,说:“没什么。”
我也坐起来,盯着他看:“你别瞒着我。他究竟做了什么?”
符念干脆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说:“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冷声说:“也是为了我好?”
他回过头,眼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对。”
我低下头,把心中苦涩尽数咽下,再抬起头时已经挂上微笑:“你不告诉我,我就死给你看。”
符念脸色立刻变了,说:“你别冲动。”
我笑着说:“你知我不是在说玩笑话。”
符念道:“我说!我说。”
我静静等着他说话,他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日我与他一同去找地府客,地府客言之凿凿,说……说他可以肯定,设计害你、盗你九尾的另有其人……不是非喑。”
我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几乎是在转圜之间便已猜出贺平楚做了什么:“他对我隐瞒这件事,是为了让我觉得他也欠我,可与我欠他的相抵?”
符念沉默不语,算作默认。我笑了起来,笑声尖锐似嚎哭:“他为了让我继续恨着他,连这件事情都要一人背下?他当他是谁,舍我渡人的观世音吗?!”
符念快步走上前来,掰开了我紧扣着床沿的手,颤抖着将我的手抬起,说:“你的指甲断了。”
我低头,一手模糊的血肉。
我轻声说:“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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