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在哪。”符念说。
我看着他:“你不要骗我。”
他说:“我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我深吸一口气,苦笑了一声,这的确是贺平楚行事的风格。我立即起身,说:“那我便去寻地府客,他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知道贺平楚在哪。”
说着,我便往屋外走去。符念眉头紧皱,于身后跟着我,说:“我以为你会更好奇是谁拿走了你的尾巴。”
我说:“这件事稍后再做打算,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贺平楚。”
说着,我声音已然带上哭腔:“他现在是不是就躲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等死?他凭什么骗我、欺我,凭什么擅自做这些,凭什么能这么对我!”
符念不再言语,用上了缩地千里之术,很快就将我带到了地府门前。
黄泉路依旧点着昏黄的微灯,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小鬼飘来飘去地忙碌。我们径直走到了奈何桥头的古树下,还未行完礼,便已闻铁链轻响,抬起头时已见地府客落至眼前。
地府客仍带着惨白面具,不见神情,只闻水流般平缓的声音。他唤了一声:“谈竹。”
我一愣,片刻后才明白过来,他唤的是“涂山谈竹”。看来他不仅与非喑曾经相识,也早就认得我。可初次会面时,他为何表现得像是与我毫不相识?
地府客对我们二人道:“非喑兄的事情,二位先不要急。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派阴曹小鬼到人间去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现在,”他看向我,“谈竹,有些事情,我如今可先与你明了,但只能长话短说,烦请见谅。”
我点头:“大人请讲。”
他顿了顿,似是陷入了回忆,片刻后缓缓道来:“百年前,我曾在天庭中任神职。我本是王母仙草园中朝露所化,得了王母庇护,在天庭中顺风顺水,阿谀奉承听了不少,长此以往便心生烦闷,不愿与旁人往来。而非喑兄是为数不多的凡人成仙,在天庭中受了不少排挤,我却在与他的往来中了解了他的为人,独愿与他交好。
“后来他在人间游历时与你相识,我也目睹过你们二人情投意合。你们二人相继出事后,有人告发他是幕后主使,但我笃定他不会害你,为此在三清殿前为他伸冤,祈求重审此案,查清真相。”
我听得仔细,轻声问:“后来呢?”
地府客道:“后来,他们说此案人证物证俱在,让我不要自欺欺人。我一时冲动,在大殿上口出狂言,惹怒了玉皇大帝,被责令除去神职,闭门思过。待我紧闭解除时,便闻非喑兄已被判有罪,流放人间,你也不知所踪。后来,我自毁仙骨,来到地府任职。
“到了地府后,我查到了你的去向,也已知晓你神魂未陨,只是失去记忆,终有苏醒之时,便放心了许多。百年来我一直试图查清当初真相,但苦于头绪全无,只能不了了之,是以你初次来寻我时,我因无力相助,也为避免节外生枝,便选择了对你隐瞒这件事。
“如今想来,我也是后悔万分。我当初只想着你已经失去记忆,若是贸然对你提起往事,却又毫无解决之法,只会徒增烦恼,却完全没有想到你们这一世竟又走到了一起。直到你后来再次失忆,符念来找我帮忙,我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想来,若是我早点将往事说清,你们之间也不会有如此波折,在下愧痛万分。”
我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大人也不必自责,世事毕竟难料。如今往事也不急于追究,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贺平楚。”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瘦小的漆黑身影提着小灯自远处跑来,跌跌撞撞地在地府客面前站定,七嘴八舌地叫着:“大人大人!我们找到了!在萤眠镇的一个破庙里!”
我忙问:“萤眠镇在何处?”
地府客对两个小鬼道:“你们带他们二人去寻,务必在太阳落山前把人带回来。”
两个小鬼连连道好,我忙对地府客作揖:“多谢大人!”
说完,也来不及等地府客回礼,跟上两个小鬼拔腿就跑。
出了地府后走出一段距离,符念嫌两个小鬼腿短跑不快,直接让我一手抓着一个,用法术迅速到了萤眠镇附近。我一边跟着小鬼走,一边下意识想,这地方离我们安身的那座山说不上近,也说不上远,应当是贺平楚拖着病躯竭力走出的最远的距离。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他了。
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一个破庙。两扇木门已经不见,风在其间呜呜地吹着,顶上的瓦片也残缺不全。我急忙跨了进去,抬首便见眼前一座高大神像。只是神像彩漆已经斑驳,其上也落满了灰尘,辨不出是什么。
我喊了一声:“贺平楚!”
无人回应我,倒是两个小鬼拉着我往里面走:“这里这里。”
庙内杂草丛生,又是尘土弥漫,越往里走灰尘越多。我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迷蒙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半倚在神像身后正对的墙上。
我扑上去,先探了他的鼻息,见还有气,一颗悬在嗓眼的心终于放下些许,便轻轻拍着他的脸,试图叫醒他:“贺平楚?贺平楚?”
但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幅了无生气的样子,对我的声音也完全不为所动。
我视线下移,看到他指尖枯瘦,霎时哭出了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试图将他抱起。符念在一旁伸出手,有些犹豫该怎么帮忙,我对他摇摇头,边哭边竭力将贺平楚抱起,说:“快回地府,找大人帮忙,快!”
符念连忙施法将我们带了回去,我抱着贺平楚,用最快的速度往奈何桥赶。怀中的人瘦了许多,轻了许多,面容瘦削,我甚至不敢低头看他,双手也不敢用多了力气,唯恐下一秒他就断了呼吸。
地府客早已在树下等候,见我过去,立刻将贺平楚接过,在他胸口眉心几处各点了数下。而后探了探他的鼻息,见平稳了些许,便对我说:“我可暂时将他阳寿固住,保他三日内不死,但……不是长久之计。”
我跪在贺平楚身旁,哽咽着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什么灵芝啊,仙草啊,我都可以去找,一定能找到的,找来给他用,有没有用?”
地府客顶着一张没有五官的纯白面具,静止片刻后,极其缓慢而残酷地摇了摇头。
我失声痛哭,近乎崩溃,我和他之间的账还没算完,我还欠他一条人命,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怎么能就这么结束了?
他是有多狠心,他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他死在我眼前?他难道要我日日夜夜、日日夜夜地守着他的尸骨,日日夜夜、日日夜夜回想着从前,带着只剩我一人记得的回忆化为怨魂?
突然,我想起什么,立刻抓住了地府客的手臂,甫一碰上他的袖子便感到掌心一阵灼痛,却分毫不顾,颤抖着问他:“我还有一条尾巴,我不要了,我给他用,有没有用?能不能救活他?”
地府客见我扑上来便要往后退,却反应不及被我抓住,声音明显带上了焦急:“谈竹,先把手松开,我身上附咒,会伤到你!”
符念见情形不对,立刻上前来将我拉开了,拉过我双手一看,掌心已是鲜血淋漓,顿时急道:“痛不痛?”
我充耳不闻,只紧盯着地府客:“有没有用?”
地府客退开一些距离,叹了口气,沉声道:“没有。你灵力已损,内伤还未养好,别说救他,自顾都有些不暇。”
我崩溃道:“那怎么办!他不能死!”
突然自奈何桥的另一头横插进一道声音:“我有一计。”
我扭头看去,竟是许久未见的符遇。只是她此刻面带疲色,风尘仆仆,发丝也有些凌乱,竟像是经历了一场搏斗。
她扶着石桥上的栏杆,舒出一口气,稳住身形,这才向我们走来,说:“我此次回族中,偷出了族长藏书阁中西周封神时遗落的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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