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王城的月光和南边的不太一样,南边的月光里浸润着温软,就像是溪涧潺潺流淌的轻流,而当你用手去摩挲西北的月光,却像是夹杂着风沙一般的粗糙,里面蕴藏着太多的守望与叹息。
在那无垠的黄沙与戈壁之上,一杯浊酒,浇不尽万里愁。
须卜兰丹站在牙帐之前,负手而立,眸中的月光溢出一缕又一缕清寒。他遥望着方圆千里的休屠王城,不由得眉头紧蹙。
他的背后是整个王庭,是草原,是百姓,他想要守护的不过是一片安宁,可是对于他来说,这一切的一切,仅在一念之间便成灰烬,进一步,是沟壑,退一步,是深渊。
忽然王城外传来一声疾呼:“急报,我是鹰庇,我要见世子殿下。”
鹰庇被带到须卜兰丹的牙帐之中,看完昆邪让鹰庇带回的密信之后,须卜兰丹怒意横生。
“混账东西,你的主子没长脑子,你也没长脑子吗?”
“世子殿下,属下该死,不过眼下情势危急,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出兵救援。”
“出兵救援,哼,将士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凭什么要我冒险?”
鹰庇故作伏低之态,从腰间拿出半块碎玉,颤颤巍巍地递到须卜兰丹跟前,低声说道:“主子让我把这半块碎玉呈给殿下,请殿下三思啊。”
“好啊,这是威胁我?”须卜兰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近鹰庇,用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请,殿下,三思,啊。”鹰庇语气断断续续地艰难地突出几个字。
“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安分一些,不然我就要有命死,没命活。”
鹰庇不敢再多停留,快步退去。
赤勒在牙帐外一直注视着他的主子,他一直都知道他的主子从来都是一个最忌束缚的人,可是他的主子却一直被命运裹挟,有太多太多东西成为了他自由的羁绊,从前是呼延岑,后来是王庭的命运。
也许命运总是与我们相悖,你想要自由,却终将被命运束缚,就像是有人向往深海,却总是被长空捆缚,有的人向往山林溪涧,却终将被权位名利簇拥。
我们自处其间,却又挣脱不得。
命运之神操控命运,错位成为了这场游戏的主旋律。
须卜兰丹目之所及处,风沙四起,他的目光中蕴藏着太多太多幽深难料,他只恨自己不是一个普通人,身在王族,他的血脉里流淌的只能是为王族战斗的鲜血,他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他的身后是无法推卸的责任与使命,活下去,注定无法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所以那些如碎落星辰般的时光只能被埋藏在记忆深处,那些视若珍宝的珍贵之物,只能成为此生不可多得的虚妄。
看完昆邪的密信之后,须卜兰丹按照昆邪的指示,来到一个神秘之处找一个人,不曾想竟然是龙鱼。龙鱼自从消失之后,须卜兰丹便再未曾收到她的相关消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
“原来是你,龙鱼。”
“是呢,世子殿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没想到你居然是昆邪的底牌。”
“世子殿下,高看龙鱼了,我可不是什么底牌,殿下,您才是。”
“昆邪让我来找你,想必你也早料到这一天了。”
“是,昆邪太蠢,让他死好了。”龙鱼云淡风轻,不屑一顾道。
“难道,你早就知道......”
“当然,我什么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的好朋友,我的浮生哥哥他......哈哈哈。”
“他怎么了?”
龙鱼不紧不慢,吞吞吐吐。
“你说啊。”须卜兰丹有些急切。
“呀,世子殿下,别紧张啊,他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跟昆邪打斗的时候,坠入了天坑而已,伤得也不是很重,不过昆邪就没他那么好运了,腿都断了,可怜兮兮的,不然回来的就不是鹰庇了。
“什么?”
“别急,世子殿下,我的好哥哥啊,跟他手底下那小子一起逃出去了。”龙鱼的语气突然之间由不羁变得严肃,“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即刻赶到巴哈勒,跨过这道屏障,直抵云凭城,拿下整个长安,兵贵神速,刻不容缓。”
须卜兰丹有些不可置信,好像整个天下真的就在龙鱼的掌中一样,他从未想过这个单薄的身躯之下竟然包藏着这样的野心。
“昆邪,不能死。”
“他啊,顺带手的事儿,送给你了。”
须卜兰丹看着龙鱼不屑一顾的眼神,轻蔑的嘴角,心中毛骨悚然,油然而生出一个可怕的定论:“顺带手,送给我,可以是一个活人,当然也可以是一个死人。”
须卜兰丹不敢往深处想,但是又不得不往深处想,最坏的结果就是昆邪命殒,王庭旧部覆灭,草原各方势力兵戈四起,整个局势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昆邪,不能死,不能让龙鱼的计划得逞。”须卜兰丹暗中盘算。
“好,那我们兵分两路,一明一暗,即刻赶往巴哈勒。”须卜兰丹道,话毕,踯躅不前,徘徊不定,断续说道:“龙鱼,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龙鱼有些莫名地诧异,看了看须卜兰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们初相见,那时候不管是孟浮生,还是莫琅,还是须卜兰丹,还是岑桥,都只是龙鱼的大哥哥。
熟悉的感觉只是从龙鱼的心上刹那间一闪而过便消失了,因为时间之河永远只是马不停蹄地一直向前,所有的一切都J将被命运鞭挞。
“你说。”龙鱼背对着须卜兰丹,面朝门口,遥望着那轮冷白的月亮。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值得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该不该做。”龙鱼顿了顿,接着又说,“世子殿下,身不由己,这个字到底有多沉重呢?”龙鱼不由得一声长叹。
须卜兰丹看着龙鱼落寞的背影有些怅惘。
也许他们无法像彼此一样踏入彼此的命运之河,哪怕是彼此身临其境,也无法对彼此的命运感同身受。
须卜兰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少女的单薄背影,那孤绝之中有太多落寞。
“我也想做一个普通人,我也想有疼爱我的父亲和母亲,我也想在成年之后嫁一个如意郎君,雪染白头之时,儿女承欢膝下,这些我都想过的,可是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这不过是一场虚妄的幻梦罢了,我的命运从我被祀神族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于我而言,命运的终点从来就不是万家灯火中有我的一盏,屈从过,绝望过,可是自从遇到一个人,我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要自己掌控命运,我要打破祀神族的诅咒,我要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法则。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我要让战火重燃,我要兵戈四起,我要缔造一个新世界,我要制定新法则。”
须卜兰丹看着越发癫狂的龙鱼,好像有一团炽热的**之火在燃烧,任由谁来也扑不灭。
也许对于龙鱼来说,他不过是想要在这个本就动荡不安的时代谋一条活路,搏一份自由,就像是天空的飞鸟,水中的游鱼,而不是被禁锢的神佛。姒神族的诅咒终将被打破,人终将战胜神佛,战胜既定的命运。她拼命向前,不过是想挣脱命运的束缚,破局自救而已。
“打破法则,制定新的法则,你知道要有怎样的牺牲吗?战火四起之时,流血漂橹,四海之内,流离失所,难道你不在乎吗?”
“那又如何?我只知道,想要得到,我要得到,就一定会有代价,就像是我的驭兽之力,需要用我的血肉之躯去饲喂狼虫虎豹,才能得到。”
“驭兽如何与驭天下相比拟,驾驭天下,稍有不慎,便是祸乱四起,民不聊生啊,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不在乎吗?”
“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在乎?”龙鱼不可一世地说道。
须卜兰丹看着眼前的龙鱼,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兽性,也许这是和狼虫虎豹的相处中融入骨血的生存法则吧,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怎能是非不变,又怎能为一己私欲,恣意妄为,罔顾他人性命,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呢?天下苍生所求,不过是一个现世安稳罢了。
须卜兰丹回到休屠王城之后,便即刻召集将士前往巴哈勒,必须赶在龙鱼之前救下昆邪,控制住整个局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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