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自然是有的。
只是若兰这么一问,众人便吵嚷起来。杨宅虽然说不上十分大,二十多个下人间,利益盘根错节,相互有恩的、结仇的,比比皆是。此刻得了机会,当即相互攀咬起来,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这个说那个头发是乱的,有嫌疑;那个说这个往日曾给书琴送过汗巾子,不清白。
若兰一面耳听八方,将桩桩件件拾进心里暗暗记着,一面眼观六路,趁着众人乱作一团,看向书琴,无声而迅速地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金建因为怕被牵扯,并没有去咬德顺。
德顺因为心虚,不敢指摘别人。
这些若兰都看在眼里。
谢嘉洲更是心底如明镜一般。他只在人群中静静地观察着这位少夫人。
这时若兰向他投去一瞥。
嘉洲后知后觉有些失礼,忙敛眸收了眼神。
终于下人间有人去咬德顺,小厮洪亮说少爷在时德顺便和书琴眉来眼去的。
德顺连忙一面口不择言胡乱否认,一面又忍不住扭头去看嘉洲,指望嘉洲为他做伪证。
嘉洲料到他有这出,正犹豫犯难,听得若兰喝道:“够了!我存心想看看你们怎么做人,没想到你们还真敢无凭无据胡说,借着机会公报私仇。若放任你们说去,说到天亮也没完!”一句话,将对德顺的指控归类到前篇的相互攀咬里去。
又道:“书琴是因彬哥儿淘气,叫她来弄些马尾巴的毛给他做毛笔写字用,所以才晚上过来这里。此事早有丫鬟报去我那里,我想着明儿早起再去管教彬哥儿,怎知你们现在这里胡闹起来。”
底下人低着头,各自交换眼神,嘴里嘟嘟囔囔,皆是不信。
若兰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信。这谎话,连我自己听了也不信。可是今日,你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不然你们还想怎样?便以私通的罪名将书琴撵出去?她撵出去之后怎么生活?被人牙子卖到妓/院,你们就舒坦了?还有人想报官,报官之后呢?请官老爷作主逼死她?不怕她变成个鬼,夜里找你们索命?”
若兰转而看向嘉洲道:“书琴再怎么样,给这家里也效力多年了。你们评一评,她当差做得怎么样。你去拿纸笔记下来。”
嘉洲答应着。无形间,他接受了少奶奶拥有此事的处置权,而没有提出等老爷太太裁决。
等嘉洲回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些。
起初无非是态度轻慢、做事糊弄。后来有人偷偷瞄着若兰的脸色,说书琴勾搭少爷,但见若兰面色不为所动,便没再继续煽风点火。直到后来有人说到,几次眼见书琴从前伺候少爷时,偷拿过房里的银子。
若兰的眉尾动了动。
于是又有几人站出来说,或是何时何地见过,或是核账时发现有出入。
其中有几笔,账本拿来摆在眼前,书琴虽然哭天抹泪不认,众人也都看得明白。
等这一轮说完,若兰向嘉洲道:“可都记下来了?叫这几人按个手印儿。”
手印按完,若兰道:“今夜事发突然,提前伪造账本是来不及的,而且书琴说不出有理有据的话来,所以账目的事我取信。”
问书琴道:“总共十两九钱银子,你补得上这个亏空么?”
书琴听这话的意思,少奶奶还想给她留下的机会,便不再哭闹,抹把眼泪,低头算了算,说道:“能。”
若兰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书琴一听这话,忙又两眼挤出泪来,跪在她脚下抱着她的腿哭诉,说知道错了,这就把亏空补上,以后一定改好。
若兰便转而对嘉洲吩咐道:“明日书琴把钱补上,你就拿这份笔录和钱去给你父亲,告诉他,我的意思,书琴在这家里出了许多力,虽然犯了错,但钱的亏空补上了,便再给她一次机会。还跟着彬哥儿伺候。作为惩罚,停半年的例银。如果下次再犯规矩,没得辩解,立马撵出去,绝不留情。至于老爷太太那里,明天我自去说。”
书琴听了,知道命保住了,饭碗也保住了,连连磕头,千恩万谢。
若兰又看向众人,说道:“今日给你们看着,我处事待人的规矩便是这样。你只要犯的错事不过火,我凡事就都给你留一线,不会将你生路堵死,我今日留书琴一条活路,他日也必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今日留书琴一条活路,也是给你们自己将来留一条退路。你们今日若有谁非要逼死书琴不可,那你来日可要谨慎了,仔细别犯一点儿差错被我抓着!不过,我也要说明白,我赏罚分明,有错必罚。明知故犯还要让我装瞎留你在这家干活儿,是万万不能的。那些肖想我嫁妆银子、肖想少爷房里剩下那点东西的,今晚回去自己掂量掂量,别以为我不知道。至于什么是‘错事’,我的规矩也简单,只有四条。其一,不可沾染嫖赌,但凡沾了,第一次罚,第二次撵,没旁的话说,谁都别想求情;其二,不许与外头不合宜的人私通,以致家里门禁疏松,放外贼进来。若是看中同在家里做事的下人,只要两情相悦,报给东家知道,便可由管家做主成婚。若是看中外面的人,寻常娶妻嫁汉,喜事一桩,只需告诉管家,管家帮忙请媒人,东家出一份礼金。其三,也是重中之重,不可贪挪主家的财产。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外面置产,我不拦着,只是一件,不准为此而动主家的财。若需要主家帮衬一点本钱的,明着告诉东家或管家,写清字据,堂堂正正拿钱。其四,不许吃里扒外。且一举一动都要优先维护住这家的名誉体面。若像今晚这般,为了你们私怨,将事情闹大——还有想揭发到县衙的!一律撵出去!书琴今晚的事,明日若外面有一丝流言蜚语,仔细你们的皮!可别书琴没撵出去,先把你们自己给撵出去了!”
一通发作,总算镇住了杨家这些摸爬滚打的老油子。
就连书琴,听完也多了一层心惊。
原来少奶奶全都知道。她不只是今晚知道,她全都知道。
她和德顺的事,和少爷的事,钱财的事……
明明是新嫁娘,少奶奶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谢嘉洲今晚则是有些感到意外。
少奶奶的厉害,府里众人先前是有所领教的。
今夜展露出加倍的厉害,其实也不在他意料之外。
他意料外的,反而是她善的一面。
他没想到,明明从重发落书琴,也能帮她自己立威,她却选择费尽周折地保全。
看着那么纤弱的一个人,若非有孕,腹部微微丰盈,简直纤弱得好像一棵随时会被这座大宅院压断的杨柳。又是新来,又是寡妇,竟然短短时间里将这座大宅院的人,看得那么透……
不过谢嘉洲最该意外的,他今夜自个儿都没想到。
第二日,他的父亲,管家谢志成,便主动向杨老爷提议,请东家一同重查内外历年账本。
杨老爷年老体衰,原本说信任管家,不必细查,谢管家坚持,并建议由少奶奶出面。
不好意思各位,之前不小心从稿子里复制粘贴这一章的时候误触了,导致反选,贴成了以前已经发表的部分……深更半夜稀里糊涂贴完我就没管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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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敲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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