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尘埃——落定

——寿安宫

璎珞不理会裕太妃的话,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说,裕太妃都会觉得是她勾引了皇帝和弘昼,利用皇帝的权势,陷害了她的儿子,她也不想想,若是弘昼谨小慎微,又怎会被她轻易一引就上钩了,还是不修品德,才会着了别人的道。

璎珞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供桌上,托盘里的工具就是三尺白绫,一瓶砒霜和一柄匕首。

“裕太妃,成王败寇,何须多言!您请吧!”

裕太妃看着璎珞不为所动的样子,接着说:“魏璎珞,你也别得意,你以为身在御前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能把住皇帝了吗?我怎么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就没有心,看看贵妃吧,被他折腾的,你怎知将来不会步宁馨儿的后尘!”

璎珞听到贵妃这话突然笑了,裕太妃一点儿也不了解皇上,皇帝处事公正,他不会对后妃轻易苛责,婉贵人自潜邸就无爱亦无宠,也能在后宫安安稳稳,无人敢欺,拿分荔枝来说,人人雨露均沾是皇帝对待后宫妃嫔的准则,所以就算她入了后宫,也不怕将来会失宠。

璎珞冷着一张对着裕太妃说:“多说无益,不如赶早上路,还能喝得上今天的孟婆汤!”

裕太妃在璎珞的审视下选了毒药,不一会儿,身子一歪,就这么倒下了,死前,面目狰狞,璎珞不外看她,唤裕太妃的婢女进来替太妃收拾。

璎珞送走裕太妃后,只觉得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抬头望了望天,天高地远,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出了寿安宫,顺着眼前直直的长街望去。

她知道,路的尽头是养心殿,但是现在她不想去养心殿,她要去御花园,璎珞摸了摸袖笼里的白瓷罐,心里默念,姐姐,你一定不想去魏家祖坟,那里生限制你,死也限制你,璎珞带你去别的地方。

——御花园,

璎珞一路跑到御花园,从琼苑西门穿过,望着那几座假山,姐姐,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璎珞知道御花园西井亭里有一口井,她想把姐姐放在那,这口井里的水随着紫禁城的地下水系,一路到达金水河,又从金水河往东南入通惠河,随着地势,东流入海,那是她能给姐姐的自由,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魏家祖坟。

璎珞低头望着这口井,底下黑洞洞的看不清身影,璎珞捧着白瓷坛,轻轻抚摸着:姐姐,你说,你会喜欢璎珞选的地方吗,璎珞没办法亲自送姐姐出去,只能送你到这了。

裕太妃一生道貌岸然、无比虚伪,但从今以后,别人再提起,只记得她是一个被皇上赐自尽,是不容于世的恶人,罪人!姐姐,一命换一命,璎珞终于给你报仇了!

璎珞眼里闪着泪光,一只手打开瓷坛,望着瓷坛里的骨灰,沉声说道:你曾和我说过,前朝宫女无处可依,都是埋入深井。我知道你不稀罕魏家坟地,今日就将你葬于此,只希望姐姐早日找寻真正的自由,得到安宁!

璎珞将璎宁的骨灰撒入井中,复又盖上白瓷坛,怀抱着它离开了西井亭,离开了御花园。

——养心殿

璎珞送走姐姐后,一路回到养心殿,正好碰到巡逻的傅恒,傅恒已经知道了,他也在震惊皇帝竟会处置弘昼,弘昼只比皇帝小一岁,所以无论是开蒙读书还是骑射布库,二人都是一起的。

他以为皇帝会为了兄弟之情替弘昼一力弹压宗室和大臣,从来没想过皇帝会惩治弘昼,所以它看到璎珞时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一定心机颇深,但仔细一想,他接触过她几次,不像是那等小人。

但总归这姑娘熬出头了,甭管是不是因为她,结果都放在这,皇上肯为她做到这一步,想必是将来得封高位也不在话下,想到这里,傅恒避开了璎珞的礼,回了句:“没想到姑娘真能得偿所愿!”

璎珞听到这句话,眼神一转:“我说过,我会给姐姐报仇,你看我做到了!”

皇帝这时,也从寿康宫过来,他坐在御撵上,远远望着,总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旁边矮个的那个更熟悉,不好,是魏璎珞和傅恒,他俩怎么搅和到一块儿了,

对了,是那个玉佩,以璎珞的性格,他肯定查过傅恒,但傅恒肯定也不会对她有好看法。

毕竟傅恒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一定觉得魏璎珞是个心机深沉的,再也不会有更深的联系,他厌烦死了上一世每个人话里话外说璎珞不爱他,这一世才迅速把璎珞调至养心殿,现在,她都解释荷包不是内疚了,多好。

皇帝正想着,御撵已经落到走到养心门,门口了,傅恒和璎珞一起跪迎他,皇帝只觉得碍眼。

“落撵,朕自己走。”李玉看着这情况,立刻跟上,在后面追问“皇上,可要传膳?”皇帝不想搭理没眼色的李玉,唤着已经起身的璎珞:“魏璎珞,你给朕进来。”

璎珞随即跟在皇帝迈入养心门,跟着皇帝到了东暖阁,皇帝还没坐下就开始盘问璎珞为什么和傅恒一起,

璎珞给皇上解释,就是路上遇见了,说了个话,傅恒还祝她得偿所愿呢,皇帝一听,跟他想的没啥区别,就放过璎珞了,接着,李玉托着膳牌进来了,皇帝看也没看,又是叫去。

璎珞站在一旁,替皇帝夹菜,皇帝冷眼瞧着,倒是比往日还要尽心,又想到,璎珞的生辰就快到了,不能只送个簪子啊,就开始问她:“你生辰想要个什么愿望,只要朕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皇帝没想到,璎珞一听这话,就有点难过起来,声音中都透着一丝迷茫:“璎珞没怎么过过生辰,姐姐进宫时,奴才那时才六岁,之后也没人给奴才过生辰,阿玛怨我出生就克死生母,除了姐姐,没人会想到我,姐姐进了宫后,每年也就只能见上一面,故而没人替我过生辰,还是进了宫后,绣房的张嬷嬷待奴才好,给奴才下过长寿面,吉祥也送过我绣品。”

皇帝听到璎珞这么说,只觉得心里疼的厉害,好似他亏欠她许多,上一世她每次生辰都欢喜的收着礼物,还经常顺东西,以为是家里宠她,才纵得她脾气这么大的。

而这一世,璎珞因为跟的主子是皇帝,皇帝又待她好,皇帝问了,她才会说起幼时的事,要不然,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忆那些。

皇帝不想再问了,他抢过璎珞手里的小碟儿,专门挑了几个璎珞爱吃的,递给了璎珞,“吃吧!省得说朕苛待了你。”

璎珞吃了一半皇上赏的菜,看着另外一半,有点吃不下了,拿着筷子盘里的菜,挪开挪去,被皇帝瞧见了,拿着筷子敲了一下璎珞手背“没规矩,皇帝赐膳,旁人都得全吃了,谁像你还挑挑拣拣的,这么难伺候,一般人还养不起你呢,既吃不下了,就别吃了,等会儿要是饿了,再用点点心!”

璎珞看着皇帝一副要管她到底的样子,知道皇帝也是为了她好,就没再反驳,开始找别的话题,“皇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皇帝听璎珞这么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着虚空说:“大概是你活的自由吧,紫禁城谁像你似的,竟敢找弘昼的麻烦,若不是朕派人护着你,你以为你那日那么容易就能从弘昼手里逃脱啊,你当那侍卫是突然冒出来的?太后在畅春园,寿康宫里只有裕太妃和她位下的奴才,慈宁宫不住人,晚上自然是没人守门,慈宁宫花园也偏僻,你也不想想,那弘昼是个男人,你一个弱女子,指望着那点曼陀罗花粉有何用?”

璎珞这才发现,皇帝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璎珞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皇上怎么不早点惩治裕太妃和弘昼?”

皇帝看着璎珞的样子,开始和她解释:“没有证据,朕也不能轻易惩罚弘昼,更何况裕太妃还是朕的庶母,没有十足的把握,朕也动不了她们母子。你就没想过,为何李玉送你姐姐出宫的时候,人还活着,等到家,人就没了,裕太妃不安分,朕自然要治她!”

??

“所以奴才不信您是单为了我才惩治弘昼的,他屡教不改,犯下大错,您站着大义,既手下留情又能以弘昼为靶子,警示臣工。璎珞知道皇上肯定从裕太妃嘴里套出了实话,才会在朝上把这事亮出来,交给群臣讨论。”

皇帝挥了下手吩咐李玉把桌上的碗碟收走,对着璎珞说:“冤有头,债有主,归根结底,你姐姐,是裕太妃逼死的,所以朕允许你亲自送裕太妃走,但弘昼,你不能动他,无论如何,他终归是朕的兄弟。”

“璎珞明白。皇上也有掣肘,姐姐一事,皇上能秉公处理,璎珞已经感激不尽了。”

皇帝见璎珞面上还有沉郁之色,就不再多说什么,拉着璎珞去了御案前,给她看他收到的高贵妃抄的女四书的四十遍,这才是各打四十大板。

他要是不护着她,就像上一世那样,她现在还能安心待在养心殿?早就被送到辛者库去了!

这四十遍是高贵妃早上刚送过来的,皇帝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皇帝翻了翻抄卷,前面的还算规矩,越翻到后面,那字就越发不成样子了,皇帝指着这抄卷问,“璎珞,你觉得贵妃此时送这些是为何?”

璎珞把皇帝翻开的抄卷合上,低着头重新捋了捋摆放好,说“皇上明知故问,重阳家宴将至,贵妃上一次就没能参加乾清宫家宴,这次她肯定还想去,才会送来这些”

皇帝一脸无奈的说,“高斌自淮,扬赈灾返回,在京盘桓几日便要返回直隶,朕想给高斌一个脸面。”

璎珞看皇上有些发愁,直接给了个主意,“但皇上训斥贵妃,说抄不完不许出来,贵妃没抄完,自是出不来!您直接让高斌探望贵妃娘娘不久好了吗?”

皇帝给璎珞解释,“她和高斌亲缘淡薄,与继母不睦,上次朕赐父女见面,转头儿储秀宫就砸碎了不少物件儿,贵妃又去内务府领,一来二去,还是朕吃亏!”

璎珞见这主意不行又给了皇帝另一个主意,“皇上又想给高斌脸面,又不想贵妃生气,干脆别见面好了,给脸面又不是非得要见贵妃,您给高斌赐首诗不就行了吗”

“你别扯这没用的,赈灾的又不只是高斌,朕岂能厚此薄彼,就是因为不想如此,才想着额外给个脸面。”再者,他上一世,就对不起宁馨儿,这一世,他也不打算改变,就想着关着她抄书,花花精力,省得把心眼用到后宫。

璎珞一听皇帝的口气,就开始不耐烦了,本来她就因为高贵妃逼死怡嫔,和藕粉丸子的事厌恶这个祸头子,就随便说了句糊弄皇帝:“那您给贵妃送首诗,安慰安慰她,说您错了,说您不该罚她,让她乐意跟高斌见个面,这不就都解决了!”

“李公公安排了别的活儿,璎珞还有事,就不陪您聊了”

璎珞说完,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开了东暖阁!皇帝看着璎珞的样子,以为她吃醋了,就任由璎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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