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曾二娘将门拉开半敞。

心头惶然揣测,莫不是主家椒娘子犯了什么事?

衙吏之一的周虎率先跨步而入。

“我等奉命调查食客晕厥案。”

县尉衙吏抵达现场时,案件已经解决。

周遭看客门嘴皮子利索,三下五除二便把原委说道清楚了,本无需再走这一遭。

但新县令是个勤政务实的作风。

所有公文政务皆要过手查验,避免冤案错案,他二人才不得不来寻陆颂椒,补全证录。

陆颂椒从容应答:“我不过是恰巧知晓河蟹与柿饼同食相克罢了”

她言简意赅,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条理清晰。

另外一衙吏吴勤,取出纸笔记录,不时还问询细节,陆颂椒一一作答。

周虎面上严正,实则早就却被桌上的菜香勾去了三魂七魄。

那股鲜香滋味,直往鼻窍里钻。

他咽着唾津,握着长刀的手都悄然松了。见吴勤问询完,终于是按捺不住。

“掌柜娘子,你这食肆卖不卖桌上的菜?”

腹内馋虫翻滚,喉头涎水漫漫。

吴勤狐疑,头也不抬地拆台:“你刚才不是在县衙食堂用过午饭,怎又馋了?”

周虎涨红了脸反驳:“王厨头蒸的炊饼,硬得硌牙,哪能和这相提并论。”

非是犯了事被衙吏找麻烦,曾二娘心头松快不少。

她笑着上前解释道:“二位差爷,今日我家娘子只是试新菜,食肆暂未还未开始制售午食哩。”

周虎满脸失望。

陆颂椒见状,心中盘算这是打响食肆名气的好机会,且食材有富余,便开口:“若是不嫌弃,我这就去多做几份。”

周虎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应下,又被同行的吴勤泼了桶冷水。

“莫要忘了待会还有差事,可不得空闲让你吃酒饮茶了。”

陆颂椒出来解围。

“不碍事,待会做好了饭菜,我可以送到县衙去。”

如此两难之困立解,周虎爽快的先付了饭钱,末了还千叮万嘱,一定要与陆颂椒二人同款菜式。

陆颂椒与曾二娘迅速又做了顿酱爆螺蛳、春笋野菌炖肉和凉拌野蕨。

她提着食盒往县衙去,刚到门口,就撞见了早晨第一个买松花蛋馄饨的桑拓。

桑拓见她来县衙,亦是满脸惊讶。

旋即,目光落在她手提的食盒上,心中有了些许猜测,打趣道:“椒娘子的食肆竟还做午食?”

“不过是试菜的拙作,幸得周衙吏青眼,订了三样菜式送来。”

陆颂椒浅笑,话头轻巧,三两句便将此事交代清楚。

食盒里的香味飘散,勾得桑拓想起清晨馄饨的鲜醇滋味。

“椒娘子莫要谦虚,你的手艺当真是顶尖,这午食我也订一份,劳请快些送来,我家郎君一早至今都还未用过餐。”

陆颂椒心中一凛。

结合桑拓的衣着气度与称谓,种种细节不足而一,推测猜到他是县令近侍。

压下心头波澜,陆颂椒笑着应下,转身快步回食肆后,她抓了把铜子,让曾二娘赶去去市集,再采购新鲜食材。

待曾二娘带回食材,陆颂椒即刻忙碌起来,她准备做三菜一羹汤。

第一道春笋焖仔鸡,取嫩仔鸡、春笋剁块,热油煸炒姜葱出香,放入鸡块,翻炒至微黄,再倒入春笋,加酱油和盐,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焖煮半个时辰。

另外还备了荠菜烧腊肉。

陆颂椒先腊肉温水泡软后切片,荠菜洗净切段备用。

先热油煸炒腊肉至出油香,淋少许料酒去腥,再加少许清水焖煮片刻,最后放入荠菜段翻炒至断生,加盐调味。

两道荤香菜过了,自然要搭一道清爽解腻的鲜食。

将多种野菌洗净切片,春笋切薄片焯水,大火烧锅,放入野菌片、春笋片滑炒至微微变色,加盐、少许白胡椒粉调味。

菌香与笋香交融的素炒山珍出锅。

最后是温养滋补的羹汤。

松泽县的河鲜上乘,陆颂椒取新鲜鲈鱼去骨取肉,切成薄片,用料酒、淀粉抓匀。

锅中加水烧开,放入鱼片滑熟,撇去浮沫,加淀粉勾薄芡,淋入打散的鸡蛋液,搅拌成蛋花。

最后撒上葱姜丝,滴几滴香油,汤羹浓稠的鲈鱼羹便做好了。

这边陆颂椒忙着做菜,曾二娘也手脚不停,制作饮子与糕点。

她做了道薄荷甘草饮。

薄荷洗净,甘草切片,锅中加水,放入甘草片煮十分钟,加入薄荷煮三分钟,加冰糖搅拌至融化,放凉后装入竹筒。

清清凉凉,解腻消热。

至于糕点则是桃花糕。

将糯米粉、粘米粉混合,加水揉成光滑面团,取模具,内壁刷油,放入面团压平,中间夹入桃花酱,放入蒸锅蒸一刻钟。

取出脱模,糕点软糯,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所有菜品与饮子、糕点备好,陆颂椒仔细装入食盒送往县衙。

“椒娘子帮了大忙了,县衙食堂的菜式口味难以下咽,郎君殚精竭虑,就指望着你的手艺,能让他多用两口菜饭。”

桑拓大喜过望,接过食盒,打眼一略各中菜色,都能看出是如何美味。

匆匆付了大笔银钱结账,还道若是郎君用的好,日后还定她食肆的菜食。

掂量明显重多了的钱袋,陆颂椒莞尔,莫不是找了个豪横的食客,出手竟如此大方。

陆颂椒脚步轻快,心如雀鸟,午食外送大有可为。

桑拓将食盒轻放在案上时,封宿洲正对着水匪据点的舆图蹙眉,剿匪并非一朝一夕的事,需要从长计议。

他的鼻尖却先捕捉到一缕香气,本无意分神,却不自觉顿住笔尖。

“郎君,别饿坏身子。”桑拓掀开食盒,取出菜食,摆放了一桌,“说来也巧,椒娘子恰好试新菜色,被我瞧见了,紧赶慢赶的订了一盒,郎君快尝尝。”

椒娘子,那个一碗馄饨让水匪开口招供的神奇女娘。

封宿洲兴致盎然,放下手中公文行卷。

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口中。

油脂香与春笋的清甜交织,在舌尖化开,连骨缝里都浸着慢炖出的鲜。

他素来沉静的眸子里竟闪过丝诧异。

又舀了勺鲈鱼羹,鱼片滑嫩无刺,汤羹稠而不腻,熨帖得胃里暖意融融。

果真是叫人称绝的好厨艺。

再尝荠菜烧腊肉,腊肉的咸香浸润了荠菜,清新又中和了油脂,一口下去,仿佛吃下了春日的鲜嫩。

封宿洲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美味,筷箸如飞,竟将所有吃食一卷而空。

待回过神来后,只余狼藉空盘,和饱胀的肚腹。

径直破了往日只吃七分饱的律例。

封宿洲哑然。

果然是厨艺出神入化的椒娘子,竟连他,都折服其中。

翌日清晨,方至寅时,陆颂椒与曾二娘便忙开了。

曾二娘揉面擀皮手法娴熟,陆颂椒今日新调了个荠菜鲜肉馅,小巧的馄饨似浑圆的小元宝,甚是可爱。

食客排起长队。

新推出的荠菜鲜肉馄饨一上桌,自然也是赢得满堂彩。

“这荠菜鲜嫩,吃起来,竟比纯肉馅更爽口。”有老食客边吃边赞。

陆颂椒趁机笑着吆喝:“多谢各位捧场,食肆从今日起开始卖午食,菜单就在门板上,欢迎大家来尝鲜。”

曾二娘也笑着,说新增了不少饮子和糕点,可供餐点。

食客们纷纷探头去看。

不少人当即定下中午来尝新。

可热闹劲儿还没过去,食肆外突然一阵喧哗,一群人浩浩荡荡围了过来。

领头的王老婆子,是松泽县出了名的歪缠泼妇。

她拄着拐杖,三角眼像淬了毒,贪婪的盯着案桌上收钱的钱篮,尖声道:“陆颂椒,给我滚出来叩拜公婆!”

她身后是宝贝大儿刘癞子,塌鼻梁上挂着两摊鼻涕,邋遢猥琐至极。

“娘,就是她?看着倒比窑子里的娘们还俏……”

他声音油腻恶俗,惹得周围食客皱眉,倒了胃口。

“哪来的劳什子公婆,我与素不相识。”陆颂椒上前,神色冷然。

王老婆子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哭,拐杖把青石板砸得砰砰响。

“天杀的小蹄子,当年你爹娘求着我家,把你许给癞子,还收了我家祖传的玉佩当信物,十年前松泽县发洪水,你爹娘活不下去,将卖了你给牙婆,可玉佩没还,亲事就作数。”

陆颂椒隐约有些印象,她穿来时,原主年纪尚小,又受惊挨饿,许多记忆都不太清晰了。

但瞧着眼前老婆子刁蛮泼辣的模样,定是个抠门计较,喜欢占便宜的性格。

这种人,怎么可能白白舍了一块宝玉,不讨要回去呢?

陆颂椒是不信的。

“如今你开着食肆赚大钱,就想撇下我家癞子,良心真真被狗吃了!”王老婆子声泪俱下,她带来的人也纷纷质骂起陆颂椒。

见她不为所动,王老婆子又撒泼。

“今日你要么跟癞子回家圆房,要么拿五十两银子了断亲事,不然我就撞死在你这食肆门口!”

周围有知情的食客窃窃私语。

“这刘癞子好吃懒做,上个月还欠了赌坊三两银子,被打得半死,王老婆子怕是听了风声,特意来讹椒娘子。”

陆颂椒心头了然,冷嗤一声。

这母子俩分明是见她生意红火,想借口把她骗回去,既能让她伺候刘癞子,还能拿她的钱还赌债。

“报官罢。”陆颂椒淡声道。

王老婆子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三角眼斜睨着陆颂椒。

“小蹄子莫不是吓傻了,官府还能管百姓家的婚约不成?”

刘癞子也跟着嘿嘿傻笑,眼神黏在陆颂椒身上,污言秽语险些脱口而出。

陆颂椒懒得与他们废话,转身对曾二娘道:“二娘,你守着食肆,我这就去县衙递状纸。”

王老婆子心下虚惶恐,面上却不敢露怯,只得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去就去。”

看热闹的食客自然不愿错过这等奇闻异事,跟着她们身后来到县衙。

找讼师写了状纸,随后陆颂椒敲响鸣冤鼓。

松泽县县令封宿洲升堂,他一袭青色官袍,劲腰被玉带勒的纤细,愈显风骨卓越。

拿起状纸,入目便是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名字,再抬眼,撞进一双杏水秋瞳中。

心下叹道,原来她便是陆颂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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