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雪下得没个准头，早上还是零星几点，到了傍晚就变成漫天飞絮，把窗外的世界裹得发白。陆星辞趴在客厅的暖气片上，手指在结着薄霜的玻璃上画圈圈，耳朵却竖着，听着玄关处的动静——爸爸说，今天会带一个人回来，以后要住在家里。
门锁“咔嗒”响了一声，陆星辞立刻从暖气片上滑下来，趿拉着棉拖鞋躲到沙发后面，只露出半颗脑袋往外看。
最先走进来的是爸爸，他肩上落着一层雪，手里还提着一个旧帆布包。紧随其后的，是个比爸爸矮些、比自己高不少的男生。男生穿着一件洗得有些泛白的黑色外套，领口立着，遮住了小半张脸，只有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露在外面。他背着一个黑色书包，书包带磨得发亮，手里还攥着一张塑封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分明。
“外面冷吧？快进来暖暖。”妈妈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两块干毛巾，先给爸爸擦了擦肩膀，又转向那个男生，语气放得格外柔和，“这就是知珩吧？快擦擦雪，别冻着了。”
男生——也就是陆知珩，抬起头，接过毛巾。这时候陆星辞才看清他的脸，眉眼很清俊，就是太瘦了，颧骨有点突出，显得眼睛格外大。他的眼神很静，像结了冰的湖面，落在人身上时没什么温度，却也不锐利，只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
“谢谢阿姨。”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长时间没说话，说完就低下头，动作轻轻擦着肩上的雪，没再看任何人。
爸爸把帆布包放在玄关柜上，走过去拍了拍陆知珩的后背，叹了口气：“知珩啊，以后这儿就是你家，别拘束。”他说着，朝沙发后面喊了一声，“星辞，别躲了，出来见哥哥。”
陆星辞磨磨蹭蹭地从沙发后面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盯着自己的棉拖鞋尖，小声喊了句：“爸爸，妈妈。”
“这是星辞，你弟弟。”爸爸拉过陆星辞，把他推到陆知珩面前，“星辞，快叫哥哥。”
陆星辞抬头看了陆知珩一眼，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还是那样静，没什么波澜。他心里有点发怵，又赶紧低下头，蚊子似的叫了声：“哥……哥哥。”
陆知珩“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没像别的大人那样揉他的头发，也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把擦完雪的毛巾叠好，递还给妈妈，然后站在原地，像棵安静的树，不主动说话，也不四处张望。
妈妈拉着陆知珩去看房间，说是早就收拾好了客房，朝南，冬天晒得到太阳。陆知珩跟在妈妈后面，路过陆星辞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陆星辞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他以为陆知珩要说什么，却只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头顶停留了两秒，然后那道黑色的身影就拐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晚饭时，陆知珩坐在陆星辞对面。妈妈一个劲地给陆知珩夹菜，红烧肉、炒鸡蛋，把他的碗堆得像座小山，嘴里还念叨着：“知珩，多吃点，看你瘦的，以后跟阿姨说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陆知珩每次都点头，说“谢谢阿姨”，然后慢慢把碗里的菜吃掉，动作斯文，不紧不慢。他偶尔会抬眼看向陆星辞，眼神还是那样静，陆星辞一跟他对视，就赶紧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吃到一半，陆星辞夹菜时不小心把一块香菜夹进了碗里——他最讨厌香菜的味道，一闻到就犯恶心。他皱着眉，想悄悄把香菜挑到桌子角，手刚伸出去，就听见对面的陆知珩开口了：“阿姨，星辞好像不爱吃香菜。”
陆星辞猛地抬头，看向陆知珩。他怎么知道的？自己从来没跟他说过。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额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星辞从小就不爱吃香菜，我怎么忘了。”她说着，赶紧把陆星辞碗里的香菜夹走，又给他夹了块红烧肉，“快吃这个，星辞最爱吃红烧肉了。”
陆星辞低下头，咬着红烧肉，却没尝出平时的香味。他偷偷抬眼，看向陆知珩，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吃饭，侧脸的线条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可那双眼睛，还是藏在睫毛下面，看不透情绪。
晚饭后，陆知珩回了客房，一直没出来。陆星辞趴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看着对面客房紧闭的门，心里满是疑惑——这个突然来的哥哥，为什么总是安安静静的？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不爱吃香菜？还有他手里攥着的那张照片，上面是谁呀？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陆星辞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房间。他不知道，从这个雪天开始，这个叫陆知珩的男生，会像一道影子，慢慢融进他的生活，住进他的心里，再也挪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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