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辞发现,陆知珩似乎有个习惯——总在睡前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旧笔记本写写画画,台灯的暖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纸上,像片安静的羽毛。
这是陆知珩住进陆家的第三个月,雪已经停了好几场,窗外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陆星辞早已习惯了家里多出来的这道身影,习惯了早上醒来时厨房飘来的粥香,习惯了放学回家时玄关处放着的、还带着余温的热牛奶,更习惯了陆知珩待在他身边时,那份不算亲近却足够安心的存在感。
只是有件事,他始终没弄明白——陆知珩枕头底下,总藏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子,每次拿出来时都格外小心,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有次陆星辞不小心撞见他打开盒子,只瞥见里面放着几颗薄荷糖,还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照片,没等他看清,陆知珩就迅速合上了盒子,把它塞回枕头底下,眼神也瞬间冷了几分,看得陆星辞心里发慌,再也不敢多问。
这天是周末,妈妈要去超市采购,让陆知珩和陆星辞在家待着,顺便打扫一下卫生。妈妈走后,陆星辞拿着抹布擦客厅的桌子,陆知珩则在收拾自己的房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空气中飘着洗衣液淡淡的香味,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动作声。
“星辞,能帮我拿一下书架顶层的那本书吗?”陆知珩的声音从客房传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请求。
陆星辞放下抹布,快步走到客房门口。房间收拾得很整齐,被子叠得方方正正,书桌上的书按大小排得整整齐齐,连笔都放在固定的笔筒里。陆知珩站在书架前,仰头看着顶层,他个子很高,却因为书架太高,指尖只能勉强碰到书脊,够不下来。
陆星辞走过去,搬了个凳子放在陆知珩身边:“哥,你踩在凳子上吧,我扶着你。”
陆知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踩上凳子。他伸手去够那本书,身体微微前倾,陆星辞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腿,生怕他摔下来。就在这时,陆知珩的手碰到了书,却不小心带掉了旁边的一个小盒子——正是那个他藏在枕头底下的铁盒子。
“啪嗒”一声,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陆星辞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几颗薄荷糖滚在地上,糖纸是淡绿色的,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笑得很温柔。
陆知珩赶紧从凳子上下来,蹲下身,动作慌乱地把东西往盒子里捡,脸色比平时白了几分,手指都在微微发抖。陆星辞从没见过他这样,心里有点慌,也赶紧帮忙捡,却在碰到那张照片时,被陆知珩猛地抓住了手腕。
“别碰它。”陆知珩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也冷得吓人,像结了冰的湖面。
陆星辞被他抓得有点疼,却不敢挣脱,只能小声说:“哥,我不是故意的……”
陆知珩看着他,眼神慢慢软了下来,松开了他的手腕,只是动作还是很慌乱地把照片叠好,放进盒子里,再把薄荷糖一颗一颗捡起来,放进盒子里,然后紧紧攥着盒子,站起身,走到床边,把盒子重新塞回枕头底下,才转过身,看着陆星辞,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对不起,刚才我有点激动了。”
“没关系,哥。”陆星辞摇了摇头,心里却满是疑惑,“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妈妈吗?”
陆知珩愣了一下,才慢慢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嗯,是我妈妈,这是她走之前,我们唯一一张合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走了,我爸怕我难过,很少跟我提起她,只有这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
陆星辞看着他,心里有点疼。他想起陆知珩刚来时,手里攥着的那张塑封照片,应该就是这张吧。原来,这个看起来总是很冷静的哥哥,心里藏着这么多难过的事。他想安慰陆知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哥,以后我会陪你的,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陆知珩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感动,还有一丝陆星辞看不懂的深沉。他伸手,轻轻揉了揉陆星辞的头发,动作很轻,很温柔,和平时那个疏离的他判若两人:“好,谢谢你,星辞。”
那天下午,两人没再提照片的事,却好像因为这件事,彼此的距离近了些。陆知珩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刻意和陆星辞保持距离,偶尔会主动跟他说话,甚至在陆星辞写作业遇到难题时,会坐在他身边,耐心地给他讲解。
晚上,陆星辞洗漱完回到房间,发现床头柜上除了温牛奶,还多了一颗薄荷糖,糖纸是淡绿色的,和陆知珩铁盒子里的一样。他拿起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带着一点甜,很舒服。他走到门口,看见对面客房的灯还亮着,陆知珩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他心里暖暖的,对着那扇门,小声说了句“晚安,哥”,才关上门,回到床上。
接下来的日子,陆星辞总能在各种地方发现薄荷糖——书包里、铅笔盒里、甚至是外套的口袋里。每次问陆知珩,他都只是说“路过超市时顺便买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可陆星辞知道,陆知珩很少去超市,这些薄荷糖,一定是他特意为自己买的。
他开始偷偷收藏这些薄荷糖纸,把它们夹在自己最喜欢的漫画书里,每次翻到,心里都会甜甜的。他也开始更关注陆知珩,注意到他看书时会轻轻皱着眉,注意到他喝热水时会先吹一吹,注意到他在看到自己和同学说笑时,眼底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陆星辞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每次看到陆知珩,心跳都会加快,每次和他说话,都会紧张得手心冒汗,每次想到他,心里都会暖暖的。他开始害怕这种感觉,却又忍不住想靠近陆知珩,想知道他的一切,想和他待在一起。
这天晚上,陆星辞做完作业,坐在书桌前,看着漫画书里夹着的那些薄荷糖纸,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起陆知珩揉他头发时的温柔,想起他讲解题目时的耐心,想起他藏在枕头底下的照片,想起他眼底那些看不懂的情绪。他拿出日记本,犹豫了很久,终于写下了第一行字:“今天,哥又给我放了一颗薄荷糖,我好像……有点喜欢他。”
写完这句话,他赶紧合上日记本,脸却烫得厉害。他走到窗边,看着对面客房的灯,心里满是不安——他喜欢的是自己的哥哥,这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可是,这份喜欢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慢慢发芽,越长越大,再也藏不住了。
就在这时,对面客房的灯灭了。陆星辞看着那片黑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又慌乱。他不知道,在他转身回床的那一刻,陆知珩正站在自己的窗边,看着他房间的灯光,手里攥着一颗薄荷糖,眼底满是隐忍的温柔和挣扎——他早就知道陆星辞在收藏糖纸,早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可他不能回应,只能用这种方式,偷偷表达自己的心意,也偷偷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冬夜很长,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个房间里,照亮了少年藏在心底的心事,也照亮了另一个人隐忍的深情。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共享着同一片月光,却都不知道,彼此的心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紧紧缠在了一起。
陆星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出那颗白天陆知珩给的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让他稍微平静了些。他想起明天还要和陆知珩一起去图书馆,心里又开始期待起来。他告诉自己,只要能待在陆知珩身边,哪怕只是以弟弟的身份,就够了。
而隔壁房间的陆知珩,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个铁盒子,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照片和剩下的几颗薄荷糖,眼神复杂。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星辞时,那个躲在沙发后面,只露出半颗脑袋的小男孩,想起他第一次叫自己“哥哥”时,软糯的声音,想起他吃到巧克力饼干时,满足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对陆星辞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哥哥对弟弟的喜欢,可他不能说,不能打破现在的平静,更不能让陆星辞因为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把盒子重新塞回枕头底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他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陪着星辞,看着他长大,就够了。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感情,不是靠克制就能藏得住的。就像冬雪终会融化,春天终会到来,他和陆星辞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终有一天,会被捅破。而那个时候,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彼此的心意,还有“兄弟”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束缚和考验。
夜越来越深,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做着各自的梦,梦里或许有彼此,或许有未来,却都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迷茫。但他们都知道,从这个冬天开始,他们的生命,早已因为对方的出现,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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