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和上海的时差整整八小时,但生物钟似乎无法撼动俞珩的作息。也许是因为多年来形成的自律,亦或是那些年积累下来的睡眠障碍,使她在一个夜晚间就强迫自己适应了上海的时区。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上海的太阳正慢慢升起,淡金色的光芒涂抹在城市的楼宇间,给一切蒙上一层温暖的错觉。
俞珩的眼神却冷淡,仿佛那光芒与她无关。她无法分辨这算不算一种“因祸得福”——失眠与彻夜未眠,让她不再受时差困扰,但也让她始终无法摆脱那心底深处的空洞。每一寸光亮似乎都在提醒她,这里是上海,那片她无数次梦回的土地,而她已经回来了。可是,她不再是那个渴望阳光的女孩,而是一颗被时间和回忆侵蚀得满目疮痍的心。
医院的安排很人性化,允许俞珩延迟几天再入职,以便调整好生物钟。未来的两天对她来说空闲而漫长,时间在她手中显得有些无措。她与舒疏约定在上午十一点见面,但现在时间还很早,房间的沉寂和内心的涌动让她再也无法安睡。
俞珩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城市的喧嚣隐约传来。思绪在心中来回翻滚,她意识到,既然已经回到了这座城市,总有一些事情必须去面对。哪怕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触景生情,唤起那些无法抹去的记忆,她也清楚这是她回归的必经之路。
她拿起外套,披上肩膀,推开酒店房间的门,走进了湿润清冷的晨风中。街道在晨曦中显得有些静谧,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或是早起的小贩开始布置摊位。脚下的长街依旧熟悉,青石路面像是带着岁月的痕迹,仿佛还能听到昔日的欢声笑语在风中隐约回荡。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回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俞珩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股夹杂着记忆与现实的空气,心中轻声呢喃:“有些伤痛,终究需要亲手揭开才能愈合。”
不知不觉中,俞珩走到了那所承载着太多记忆的学校门口。那是当初她第一次见到“小孩”的地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拉回到那个时光:那时的小孩还只是大二的学生,脸上带着青涩与不服输的倔强,而自己,已经是穿着白大褂的实习医生,在医院里紧张地穿梭,肩上扛着初入职场的压力与使命。
她们本是两个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人,走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却因为一次警校与医院合作的急救培训和演练而意外相遇。初次见面,记得那是一个清晨,教室里充斥着医药和汗水的味道,小孩站在人群中,眉头微皱,带着一丝不安。俞珩走进教室时,所有的目光投向了她,小孩却带着一丝不屑和冷静,独自站在角落里。
俞珩站在演练场地中央,白大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目光冷静而专注。周围的学生都带着紧张的神情,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回荡在教室中:“注意患者的呼吸道是否畅通,观察胸廓是否有起伏。”
她的语调坚定,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她走到模拟病人前,双手迅速而熟练地进行急救操作,边演示边继续讲解:“如果患者出现呼吸停止,第一时间进行心肺复苏。双手交叠,按压胸骨中央,按压深度约五厘米,保持每分钟一百次以上的频率。”
在场的学员们屏息凝神,紧跟着她的讲解模仿操作。人群中,小孩站在一旁,眼神专注却带着一丝不服输的探究,时而微微皱眉。俞珩敏锐地注意到这道目光,她的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但她很快压下心绪,继续以稳健的声音补充道:“不要忘记在每次按压后让胸廓完全回弹,否则会影响心脏的有效供血。”
演练进行到一半时,小孩突然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语调透着一股挑战的意味:“如果患者有胸部创伤,按压力度是否需要调整?”
俞珩略微顿了顿,目光与小孩相接,眼中闪过一抹严肃与一丝好奇。她稳稳回应,声音略带冷冽:“是的,这取决于创伤的部位和严重程度,具体调整需要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迅速判断。但原则是,生命救援优先。”
教室内一片安静,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两人之间那短暂的交锋。俞珩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在学生间扫过,最后再次落在那个有些倔强的小孩身上。她心里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在这双眼中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执拗、质疑、永不轻易妥协。
急救演练结束后,教室内逐渐恢复了喧闹。学生们纷纷收拾教材和笔记,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刚刚的要点。俞珩合上手边的急救手册,将笔塞进口袋,准备离开。她的背影显得笔直而干练,白大褂随步伐微微摆动。
小孩站在原地,目送俞珩走向门口。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眉眼清秀而带有一丝不羁的倔强,短发微微凌乱,额头上还残留着因专注而沁出的细汗。她心里似乎正在经历一场不小的斗争,眼神在犹豫与坚定之间游移。
“机会只有一次,不试试,怎么甘心?”她心里想着,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抬起脚步追了上去。
“俞医生!”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些许刚毅,回荡在走廊中。俞珩听到喊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她看到那个在演练中提问的小孩正快步走来,眼中带着一丝认真和紧张。
“嗯?”俞珩的眼神略显疑惑,但仍保持着专业的冷静。
小孩走到她面前,眼中闪烁着某种执着和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刚刚的演练,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您,但时间不够……所以我想,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有空的话……我想再请教您。”
俞珩略微一怔,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身上有一种生气勃勃的气质,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大胆和不羁,仿佛一团无法驯服的火焰。她的脸颊因为快步跑来而微微泛红,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持。
俞珩的唇角轻轻弯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心里生出一丝久违的柔和感。“好啊。”她掏出手机,交给小孩输入自己的微亻言号码,手机在两人之间短暂停留,似乎凝结着某种未明的预感。
“谢谢,俞医生,我是苏清和。”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一丝无法言明的紧张与好奇。俞珩低头专注地输入号码,指尖修长而稳健,屏幕的光映在她侧脸上,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线条。苏清和一边假装忙于输入,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俞珩——那冷棕色微卷的长发在肩上散开,带着一股冷冽又温柔的气质。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不细看还以为是耳洞,但仔细端详才发现,那颗痣赋予她独特的魅力,隐隐带着一丝性感,令人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
苏清和不禁在心底微微一怔,暗自揣测这个外表冷静的医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她抬起头,发现俞珩的余光也在悄悄扫过自己,眼神一触即离,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好奇。
俞珩的视线落在苏清和脸上,注意到她那干净的中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一张带有青春气息却不失坚定的脸庞。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可能是因为警校生常年户外训练,苏清和的肤色偏黑,但却透着健康的光泽,这份性感与自信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
两人的目光虽未直接相遇,但空气中仿佛有一丝无形的触碰。那一刻,苏清和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她迅速敛下目光,心跳有些加快。俞珩则在内心感叹,这个年轻女孩散发着一种新鲜而坚定的力量,像一朵带刺的玫瑰,不仅美丽,还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她的秘密。
当联系方式交换完毕,短暂的沉默被打破,俞珩轻轻抬头,对上苏清和的眼神,嘴角微微一抿,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苏清和回以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笃定:“好的,俞医生。”
“苏清和……”俞珩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看着女孩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但背影中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软。
那一次相遇之后,两人逐渐熟悉,彼此在不同领域的坚持和才华让她们之间产生了无形的吸引力。然而,两个强烈而独立的灵魂在靠近中发生了不可避免的碰撞。一次次的激烈争论,思想上的摩擦与互不退让,让她们的关系在张力中变化,从欣赏到争吵,误解层层叠加,最终在彼此最脆弱的时刻选择了离开。
站在警校的大门前,俞珩看着眼熟的教学楼,仿佛还能听见那时的争吵声和她们在夜色中交谈时的笑声。那些记忆带着甜蜜的痛楚,像刀锋轻轻划过心口,留下隐隐作痛的痕迹。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试图逃避,这些过往依然如影随形。俞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试图将心头的压抑驱散,却只感到更深的空虚。
有些事情,注定要重新面对,才有可能让伤口真正愈合。而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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