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患难之侣

第二十六章患难之侣

一年过去了,这相依为命的父女俩,一年没有见面。

玉清竹准备的饭菜精致可口,孟章从酒窖里拎出来一坛陈年女儿红。这样的相聚,自然要有好酒好菜。

可是,这一餐,谁也没有吃多少菜,更没有喝多少酒。这些好酒好菜,只能沦为了这场相聚的陪衬。

虽然都有一肚子的话,父女二人相对,却都在有意回避。对于孟梅的婚事和离家的冯信昭,虽然不得不面对,却有意不谈细节。孟章无奈,只能在谈话的间隙,将婚事始末低声告诉玉清竹。

冯信昭本是平江府人,祖上也曾是当地大户,后来家道中落,生计艰难。冯信昭自幼聪明好学,读书习武都很有天分,所以尽管生活困难,父母还是送他进最好的学堂,还请了当地有名的武师傅教他习武,希望他学有所成,将来能高官厚禄,恢复冯家往日荣光。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冯信昭进学那年,父母突然患了重病,药石无用,最后还是撒手人寰。当时的冯信昭只有十六岁,为父母治病已弄得家徒四壁,连殡葬的银子都没有了。无奈,冯信昭只好头插草标,站在街边,卖身葬父母。

那一日正巧孟家小姐孟梅带着丫鬟上街玩耍,一眼看见街边衣衫褴褛却气质出众的少年,立即心生怜惜。上前询问得知其遭遇,感受其谈吐不俗,又纯孝仁义,更是敬佩,所以当即解囊相助,帮冯信昭葬了父母,又再三强调,今后要资助冯信昭继续学业。

冯信昭这样一个时运不济的才子,自然有超过常人的自尊和傲气,他坚决不同意接受孟梅的资助,还马上来到孟家为奴。

孟仲呈得知此人是卖身葬父母被女儿买回来的,又看这少年虽年纪尚幼,却气宇不凡,也起了惜才之心。他尊重这孩子的自尊,接纳他在孟家做小厮,打扫庭院,做些杂事,却不时指点他的武功。孟梅更是送了很多他以前买不起的书籍和笔墨纸砚,不管不顾塞给他。

冯信昭在孟宅的那几年,深得孟家父女关照,学问武功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他名为小厮,实际上更像是孟仲呈的徒弟。可是,孟仲呈每次指点冯信昭习武之时,或者看着孟梅开心地与冯信昭过招、一起研读学问之时,都会看到冯信昭眼里不时透出的气闷和恼恨。

那是一个胸有城府的人寄人篱下的不甘。这种不甘长期积聚,便形成了压抑着的恨意。

孟仲呈开始对他失望,并且随着冷眼旁观,他越来越失望。

他知道,这种压抑时间越久,爆发起来会越剧烈。无法估计这个人摆脱了桎梏,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他明显感觉到,女儿人大心大,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小子。他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那是个与他一样,认定了就不会回头的倔脾气。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冯信昭谈了一次心。他用了各种方法,才让冯信昭不再重复那句“报答老爷的恩德”,说漏了一句心里话。

“总有一天,我功成名就,我要让所有人都重新认识我……”

他没有说完便闭了嘴。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眼里燃起了一团仇恨和野心的火。

孟仲呈这一次彻底失望了。不仅失望,他心里还罕见地升起了一股恐惧的情绪。

他征战一生,出生入死。能让他心生恐惧的人,天底下没有几个。其实他只是面对着一个满腹野心的人,可是真正让他恐惧的,是她的女儿。

他认为,自己的女儿已经爱上了这个人,也知道,爱上这样的一个人,将会万劫不复。

从第二天开始,他便不管不顾将冯信昭赶出了孟宅。

孟梅得知此事时,冯信昭已经离开了孟宅。孟梅慌忙跑去找父亲问原因,却遭到了父亲不问青红皂白的训斥。这样的转变,孟梅无法接受,当即与父亲翻脸,大方承认自己喜欢冯信昭,非他不嫁,接着便跑出了家门去寻找冯信昭。

如此变故,孟仲呈被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他的作为不仅没有阻止女儿的爱,反而将女儿更快地推向了冯信昭身边。

那天,孟梅深夜才回来,满脸泪痕,失魂落魄。孟仲呈满心不忍,却不愿去迁就安抚,只派孟章留意观察。从那一天起,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女,便开始了执拗的对峙。

冯信昭一开始严辞拒绝了孟梅的表白,可是经不起孟梅的一再争取,终于,他无法再回避这个善良又侠义的姑娘,两人在冯家破败的旧宅执手相约,一生相守,永不背弃。

孟梅镇定地向父亲摊牌,要嫁与冯信昭为妻。孟仲呈勃然大怒,立即命家人一起动手,将小姐拿下,亲自将她锁在房间里,发誓要斩断这段孽缘。孟梅可不是那种柔弱的千金大小姐,连着两天,她闺房的门窗先后被砸得稀烂。孟仲呈也不认输,早已备好了结实木料,命孟章将闺房的门窗加固了一层又一层,这样一来就算女儿用尽全部功力,也无法突围了。

可是,他并没有赢。

孟梅无法突围,便开始绝食了。接连三天,她不吃不喝,三天之后,尽管拆掉了所有桎梏,她也只能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了。

直到此时,孟仲呈在认识到,他早已输了。他根本无法看着女儿痛苦。只要看到她躺在床上的样子,便会想起她早已逝去的娘亲。最后,他终于解除了禁令,拂袖而去,女儿这才进食,捡回了一条命。

孟梅恢复体力后第一件事,便是跑出去找冯信昭。孟仲呈气得暴跳如雷,待孟梅晚上回来,他便说了那句令父女二人再也没有见面的话。

“你若执意嫁那孽障,便再也不许踏进孟宅一步!”

于是,孟梅没有父亲主持,没有亲友祝福,与冯信昭在明珠巷一间租来的小屋结为了夫妻。没有龙凤花烛,没有喜服花轿,孟家小姐身穿着一袭粗布衣衫,头上只盖了一块从集市买来的红布,就这样做了冯信昭的新娘。

那间小屋是一个樊姓绣娘家院里的厢房,那绣娘孤身一人带着个男孩子,靠接些刺绣的活计为生,租出厢房一是为了多点进项,二是为了有人作伴。所以成亲之日,只有这个绣娘带着那男孩子在里里外外帮忙。

婚后,孟梅当真再也没有回家,即使生计再艰难,她也从没有接受孟章悄悄送过去的银子。她每日纺线织布,编席裁衣,拿到市集上换取银钱,冯信昭白日上街卖些字画,晚上苦读习武,夫妻二人日子虽过得艰难,却恩爱和睦。

期间冯信昭参加乡试落榜。原本就少言寡语的他,性子变得越加阴沉,每日只关在房中读书。孟梅体谅他心中之苦,一力承担家中事务,支持他继续读书练武。

半年前秋闱将近,这一年朝廷要举办武试,冯信昭无法参加文试,却可以参加武试。孟梅提前好几天便跑前跑后准备,将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银子全部打进他的行囊,冯信昭赴京那日,她送他送了很远,两人才依依惜别。

可是,这一别,就再也未见。

京城的武试早已结束,一个寒冬过去,尺素莫见,鸿雁不闻。孟梅就这样孤孤单单住在那间小屋里。多亏了绣娘樊月芙与她作伴,两个女子一处刺绣纺织,煎熬度日。即使如此,孟梅还是没有接受孟章的资助,更赌气没有回洞明巷一次。

直到今日的这场行刺。

“阿梅,你难道没有怀疑?”孟仲呈憋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孟梅全身一僵,“怀疑什么?”

孟仲呈道:“为父辞官多年,你一个闺阁弱女,为何会有刺客来行刺我们父女二人?而且,这一次的行刺,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因为若只是来行刺为父,便不会单独派出一个杀手去行刺你。”

孟梅紧紧咬住嘴唇,“不可能。”

孟仲呈嗖的一声站了起来,“阿梅!你就不要执迷不悟了。那两个杀手,一定与冯信昭有关,没有其他原因!”

孟梅立即跟着站起身,与父亲面对面。

“爹爹,你在说什么?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最信任、最爱重的人。杀手怎么可能与他有关?”

孟仲呈道:“那你说,他为何一去不回?他在京城,究竟在做甚?”

孟梅狠狠道:“我这就去京城找他!”

孟仲呈道:“不用你去找他,他已经派人来找你了!”

孟梅抿紧了唇,双眼坚定地盯着父亲,目光仿佛在冒火。

这对父女,在短暂的亲近之后,又开始剑拔弩张了。果然,冯信昭就是他们之间最紧的那根弦。

孟章慌忙起身,跑到父女二人中间,慌张道:“哎呀,老爷,小姐,杀手的事,这不是还没弄清楚呢么?玉公子生擒的那个杀手太有用了,我马上就去审,保证……”

“章叔!”孟梅打断了他,方才还冒火的双眸渐渐冷下去,渐渐变成了两潭死水。

“爹爹,我要回家了,您……保重身体……”

“砰”的一声,孟仲呈一掌拍在案上,玉清竹精心做的那几盘还没怎么动的菜盘碎汤倾。

“你这个死丫头!你……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孟梅双眸低垂,视线黯淡。

“遵命。爹爹今后要多多保重。”

杀手会是冯派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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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患难之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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