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和离
明珠巷，水巷中那座破旧的石桥，浸在晨风里。
这对曾经山盟海誓的夫妻，如今漠然相对。
冯信昭面色无波，早已没有了刚刚出现时的激动和慌乱，只是冷冰冰看着孟梅，催促道：“只要你同意和离，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我现在能力还达不到，只要我日后功成名就，我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孟梅冷笑道：“你的誓言，我已不再相信了。”
冯信昭眉毛挑了挑，眸中闪出愠怒之光。
“孟梅！你不要再幼稚了！”他愤然挥袖，“这世上，有几对夫妻能白头偕老？你一直拿着成亲时那几句话说事，有意思么？你不要忘了还有一句俗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孟梅愕然。
冯信昭伸手指了指她，忽然又回头，狠狠瞪了玉清竹一眼，冷笑道：“你们两个女人住的院子，为何大清早，有个男人在里面？”
不等孟梅说话，冯信昭继续冷笑着道：“那个女人就是这种人，不清不楚带着一个孩子。我半年不归，看来你也耐不住寂寞，已经不守妇道了。”
“冯信昭！”孟梅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没有人如你一般龌龊！”
冯信昭见她怒极，哼了一声，回头看着玉清竹，还上下打量了一番，恨声道：“你眼光倒是不错，找了这样一个人。你做这样的事，竟然还有颜面对我说什么生当复来归，死当长……”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力冲击打断了。
玉清竹随意上前一步，忽然甩起右手，一掌狠狠扇在了冯信昭左脸上。
没有用内力，没有招式，就是那样平凡的，再朴实不过的一个耳光。
冯信昭毫无防备，被打得身子往旁一歪，好容易才站住没有摔倒。再抬头时，他左脸已红肿起来，口角流下一道鲜血。
玉清竹那只打了他的右手没有动，依旧伸着。只见他左手伸进袖子里，抽出一方干干净净的白绢手帕。他左手拿着手帕，认真细致地擦那只刚刚打了人的右手，细细擦完，才一抖手腕，将手帕扔进了桥栏杆旁边的河里。
冯信昭怒不可遏，狠狠吐掉口角的血，忽然一转身，甩手之际，一道寒光直奔玉清竹面门。
这一记暗器动作极快，出手迅猛，距离又近，是下了实实在在的杀手。一般人根本无法躲避。
可是，那个锋利无比的飞镖根本没有伤到玉清竹分毫，甚至还如同递到了他手上，就那样安安静静被夹在了他两根手指之间。
那两根白皙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夹着那支飞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度。玉清竹微微侧目，细细看了看飞镖，微微一笑道：“还好，没有毒。”
他手指转着飞镖，看着冯信昭，叹道：“背信弃义，贪婪阴狠，又加上暗箭伤人，幸亏你扔出来的不是毒镖，否则，你的人品，就更加一文不值了。”
冯信昭咬着牙不出声，这个人武功太高了，远远在他之上，他这个武试二甲第一名已经深深认识到了这一点。
玉清竹抬手止住正要说话的孟梅，继续道：“冯信昭，我想问你。既然你已经决定要与阿梅和离，为何又要买通杀手杀她？既然已经决定要杀她，为何又自己跟着跑过来？”
冯信昭道：“阿梅这个人，固执得很。”
玉清竹道：“所以，你觉得她不会同意与你和离，才买通了杀手，是么？”
冯信昭不语。
玉清竹道：“你找的杀手非常专业，也非常守信，至少，比你强很多。你找了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当然知道阿梅和她的爹爹很快就会死。可是，你又后悔了，是么？”
“我……”冯信昭说不出话。
玉清竹道：“不瞒你说，只有这一点，让你还能够被叫做‘人’。”
冯信昭猛摇摇头，好像想要抛掉什么想法，“你不要说了！”
孟梅此时端正站着。她穿得就像一个穷苦的村姑，姿态却高贵得如同公主。
“冯信昭，我没有死，还有机会站在你面前。所以，请你最后决断，如何选择。”
樊月芙一手揽住丰儿，狠狠哼了一声。
冯信昭怔了怔，慢慢抬起头，看着孟梅。
“阿梅，对不起，可是……”
“不要说对不起。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说话。”
冯信昭正色道：“无论什么原因，也无法阻止我。我这一生唯一的目标，便是要走进仕途，成就功名，光宗耀祖。我绝不能放弃放在我面前的机会，绝对不能！”
孟梅冷冷道：“好。”
她抬起头，看着苍茫湛蓝的天宇。
“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她说完，坚定地转身而去。樊月芙冲着冯信昭狠狠哼了一声，拉着丰儿跟上。
“阿梅！”冯信昭忍不住叫了一声，正要追上去，一只手拦在了他前面。
玉清竹缓步走到冯信昭面前，挡住他追着孟梅的视线，皱眉道：“好了好了，你已经心愿达成了，还叫什么呢？”
冯信昭怒道：“我与阿梅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就算我们和离，也是为了我的前途，我绝不会忘恩负义忘记她的。”
“算了吧。”玉清竹道，“你没有听到阿梅说的话么？她已看透了你，恨透了你，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了。所以，你这个人，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冯信昭慢慢平静下来，缓缓低下头，怔了一会儿，喃喃道：“我了解阿梅。她绝对不会去找我，也绝不会去京城揭穿我的事情……”
玉清竹冷笑道：“原来你方才是想追上去告诉她，叫她不要去揭穿你。这样，你就可以继续以从未婚娶的身份，继续做你的相府女婿了。”
冯信昭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要走。
“站住。”玉清竹忽然道。
冯信昭一怔，转回头来，“你还要如何？”
玉清竹道：“阿梅放过了你，我却不会放过你。”
冯信昭道：“这与你有何相干？”
玉清竹道：“你这样一个邪恶贪婪又背信弃义之人，如何当得朝中重臣？告诉你，你的功名利禄，就不要再想了。你现在就上山削发为僧，如此，朝中也好，相府小姐也罢，只道你离开京城失踪，你名声尚不污损。如若不然，煌煌苍天，正道永存，绝不会放过你，将来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冯信昭站在玉清竹面前，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玉清竹冷笑道：“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冯信昭眼底现出阴冷之色，“这件事，恐怕你管不了。”
玉清竹淡然道：“因为你已经与忘川缔交了盟约？”
听到“忘川”两个字，冯信昭全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玉清竹道：“你以为，与忘川结盟，忘川便会永远帮助你么？告诉你，忘川乃是幽冥鬼蜮之所，你与他们交易，便是将灵魂出卖给魔鬼。人沾染了鬼气，从此便会永无宁日。”
冯信昭呆呆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玉清竹走到桥栏杆旁，看着江南水乡恬静温和的景色。
明珠巷这个地方比较偏僻，住的人也少，远没有其他街巷的繁华。不过这些日子水巷里穿梭的小舟比较多，有不少是结伴兴致勃勃要去看杂耍的。
“我想，你刚刚做了相府女婿，地位当然还没有坐稳，京城也没有势力，哪里有银子支付给忘川？忘川那样的组织，可不是一般人能雇佣得起的。所以，你必然是答应了他们的什么条件，与他们缔交了盟约。那么，忘川会看得上你什么？你能为他们做什么呢？我想没有别的，只有……你的灵魂。”
冯信昭冷哼了一声，“你在说胡话吧。你以为，忘川真的是地狱？那些人真是鬼，能摄取我的魂魄？”
玉清竹道：“不是魂魄，是你的灵魂。今后，你若靠着相府的势力做了朝廷高官，就必然要为忘川做事。忘川让你做什么，你都要无条件服从。你一生努力，不惜一切代价才得到的权势和银子，以后也只能是忘川的。你这一生，都只能是忘川的人，是他们安插在他们需要之处的傀儡。”
“我……”冯信昭颤抖起来。
玉清竹道：“忘川这一次的确失手了。孟家父女都没有死，他们还折了两个杀手。可是，忘川一旦答应了什么，是必然要做到的。这一次失手，他们很快就会再派杀手，用更周密的计划，更残忍的手段，直到完成使命为止。”
冯信昭一惊，慌张问道：“你是说，他们还会再来杀阿梅？”
玉清竹看着他，点了点头。
冯信昭咬着牙来回踱了几步，道：“不行，我要去找他们，我……要与他们取消盟约。”
玉清竹笑道：“你以为，忘川与你一样，那么出尔反尔？盟约一旦缔交，是不可能取消的。”
“那怎么办！我……我不想杀阿梅了，我错了，我……不能让他们……”他忽然面向玉清竹，眼里闪出希望的光，“你是谁？你是不是认识忘川的人？你能不能帮我？你若能帮我，我将来有了能力，一定……”
一巴掌糊死他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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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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