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冯信昭
杀手已经审过，真相已明。
孟梅看着玉清竹，怔了一会儿，又慢慢垂下视线，一言不发。
樊月芙忙拽住她袖子道：“阿梅啊！既然杀手已经招供，你不能不听啊。那冯相公若当真对不起你，便不一定会对你说实话，你就算去了京城，找到了他，他也不一定值得你相信。”
孟梅定了定神，终于抬起头，看看樊月芙，又看着玉清竹。
“樊姐姐，玉公子，对不起。冯信昭究竟为何一去不归，我只想他亲口告诉我。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值不值得我相信，但是，一天没有和离，他便一天还是我的夫君。我与他，必须要有个了断。”
玉清竹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如你所愿。”
樊月芙大惊道：“玉公子，你不能放她去啊！那杀手一次行动不成，难保没有第二次，她一个人大老远跑去京城，太危险了。”
玉清竹道：“那个杀手来自一个有名的杀手组织，我正要前往寻访，正好可以与阿梅同往。”
樊月芙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玉公子，你怎不早说，吓死我了。有你一同去，我也就放心了。”
孟梅道：“这……太劳烦玉公子了。”
玉清竹微微一笑，“我与孟二哥交情深厚，何谈劳烦。况且这杀手组织的首领与我神交已久，我也正想与其见见面。”
孟梅感激点头，回身去拿行礼。
玉清竹站在门口。晓风轻拂，一丝轻微的波动在耳边回荡。
玉清竹猛然侧目回头。
下一刻，玉清竹的身形已如一道电光般飞掠而出，刹那间掠过屋门和门外的空地，直向着水巷中那道石桥而去。
孟梅首先惊觉，立即撇下行礼，运起轻功，飞身追出去。看到孟梅飞出大门，樊月芙大惊，正要跟上，才发现丰儿一步不离跟着她。她索性一手揽住丰儿，将孩子护在身边，快步跑出来。
这时，玉清竹已在石桥上与人交上了手。
来者一身黑色长衫，束着贵气的乌金发冠，却用一块黑巾蒙着脸。这人身法很快，却明显没有玉清竹那样的身形如电。不过，他正面进攻的招式非常凶狠，几乎招招实打实都是杀招，而玉清竹每一个动作都在轻盈地躲闪，没有进攻。他并未禁锢那个人，那个人却说什么也无法脱身。
那人分明是被玉清竹逼急了，只能拼尽全力，招招致命。可是，他那些杀人的招数，都好似用在了棉花上，出招凶狠，却毫无作用。
这时，孟梅已经赶到了石桥前。
她怔怔看着桥上的人。那个人穿着和以前完全不同，还严密蒙着脸，可是，即使隔着这么远，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太熟悉他了，也太思念他了。这半年的时间里，或许她很少提起他的名字，可是他的样子，无时无刻不会出现在她的心里、梦里。
可是，在她最不希望的时刻，最不希望的地方，他出现了。
“夫君！”她终于叫了出来。
她依旧叫他夫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这一刻，在她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刻，他还是她的夫君。
这一声出口，那人身形明显僵硬了一下，玉清竹的动作也很合时宜地慢下来。于是，那人撤步抽身，停住了手。
玉清竹配合他的动作停了手，却站在他身后的位置，令他始终处于囊中之物的地位。
孟梅站在桥头，布裙荆钗，没有一点婚前将门虎女大小姐的样子。樊月芙也一手护着丰儿追上来，看到这一幕，在孟梅身后停了步，一脸愕然。
桥上的人有些颓然地回头，侧目看了孟梅一眼，终于，抬手拉下了蒙面的黑巾。
一张棱角分明苍白冷峻的脸。
樊月芙在孟梅身后惊讶道：“天啊！竟当真是冯相公。”
晨风中，这对夫妻，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桥头，就这样沉默相对。
良久，孟梅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冯信昭不语。
孟梅道：“难道，只是想来看看，我有没有死，是么？”
冯信昭一惊，抬头看过来。他的脸从方才的苍白变得有些发青，两眼透着冰冷的寒意。
另一边的玉清竹忽然冷笑了一声。
“既然已经决定，何故出尔反尔，又自己赶来？难道是又有悔意？”
冯信昭身形一顿，猛回头狠狠瞪了玉清竹一眼。
他深深呼吸了几下，明显在平复情绪，才面对孟梅站定，正色道：“阿梅，你还好吧？”
孟梅面无表情道：“你是什么意思？”
冯信昭道：“这么久没有见面，我还是很挂念你的。”
孟梅道：“既然挂念，为何不回家？”
冯信昭顿了顿道：“阿梅，我已经决定了，要与你和离。”
他见孟梅不语，又继续道：“你父亲对你我的婚事原本就颇不赞同，我们在一起，弄得你们父女不能见面，如此有悖人伦。我想，我们还是顺从你父亲的意思……”
玉清竹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要与她和离，是因为这个？难道不是因为，她阻碍了你功成名就的道路么？”
冯信昭快速转回身，狠狠盯着玉清竹，“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容旁人过问！”
玉清竹冷笑道：“你们夫妻之间？你现在，究竟是阿梅的夫君，还是相府小姐的夫君？”
这句话出口，站在桥头的孟梅身子明显晃了两下。樊月芙见了，慌忙上前两步，伸手扶住她，咬牙道：“阿梅，你听见没有，相府小姐！他果然是个负心薄幸之人。你千万不要因为这种人轻视自己，要好好保重啊！”
冯信昭沉默片刻，终于叹道：“我能怎么样？我乡试落榜，无法通过科举晋身仕途。赴京参加武试，虽说争得了二甲第一名的位置，却还是没有一甲三员的风光。便是弄到个武职，也难以受到重用。幸得宰相大人看重，小姐垂青，招我为婿。这……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机缘！我若失去这个机会，必将碌碌一生，永无成就功名之日！”
他眼睛有些发红，紧紧盯着孟梅，“阿梅！你难道不能理解我么？你难道不愿意成全我么？”
孟梅面色苍白如纸，垂眸站在桥头，一言不发。
冯信昭急促呼吸着，催促道：“阿梅，我……我……将来有了权势，有了银子，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还有岳父……我都会……”
“你给我住口！”孟梅猛抬起头，厉声喝道。
她看着冯信昭，那眼神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又仿佛噩梦初醒，“谁稀罕你的权势！谁要你的银子！”
她颤抖起来，强忍着哭泣，却已压抑不住哭腔，“你……你这个骗子！”
听着她的哭腔，冯信昭却慢慢平静下来，阴沉着脸站着，冷冷道：“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樊月芙再也听不下去，上前两步，指着冯信昭怒道：“冯信昭！你要不要脸？阿梅对你那么好，你能读书，能练武，还不都是靠了阿梅父女？要不是阿梅那样支持你信任你，你早就冻饿而死了，哪有今天！你……你背叛前盟，停妻再娶，恩将仇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竟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冯信昭紧紧抿唇，狠狠道：“我说过，我与阿梅的事情，与你无关！”
樊月芙道：“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我早就把阿梅当妹妹看待了，你这样对待我的妹妹，我就是不能放过你！”
冯信昭冷笑道：“你这样一个不明不白带个孩子的女人，不仅不自我反省，还总想着管别人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把阿梅当妹妹看待？有什么资格不放过我？”
“你！”樊月芙闻言气得满面通红，丰儿跑上来抱住她的手臂，哭着叫道：“姑姑，姑姑……”
玉清竹目光转向这宛若母子的两人，原来他们不是母子。
孟梅伸手挡住樊月芙。此时，她已经稳定了情绪，面色无波，只有眼角还有一滴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珠。
“有什么事冲我来，”她冷冷看着冯信昭，声音也冷冷的，“你一个大男人，说这样的话自己不恶心么？”
冯信昭道：“我并没有其他事找你。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只想与你和离。”
孟梅道：“冯信昭，你觉得，成亲是什么？”
未等冯信昭说话，她已接着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冯信昭狠狠咬牙。
孟梅继续道：“成亲时我们说过，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在我心里，这不是一句随便说说的话，而是一句誓言。这誓言是面对着天地而发的，天为证，地为凭，违背了誓言，会遭受天地的报应！”
冯信昭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他慢慢抬头，看着茫茫无际的天幕，“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心愿。出人头地，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再现冯家以往荣光。只要能达成心愿，我什么都不在意。天地如何报应我，就报应吧……”
[白眼][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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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冯信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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