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仕鑫很是受用这些恭维话,掂了两三下手中银锭的重量,便笑道:“温相客气了。”
“起来吧,还不谢过温相。”杨仕鑫昂着头,抱着手,高高在上地垂头看向蔡岑。
“多谢温相!”蔡岑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臂,郑重地将额头磕在地上。
什么尊严什么面子,她统统都不要了,她只要能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谈所谓的尊严。
蔡岑虽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心里到底还是有落差的,她曾和温嘉诚一样,同为名门贵女、大家闺秀,今日却……
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而迟迟未曾起身。
温嘉诚笑道:“哪里的话,这还不是得看杨内官为人和善仁厚吗,到底是在陛下身边服侍的。”
“谢过杨内官!”蔡岑伏在地上,扭转膝盖,转向杨仕鑫,高声道。
杨仕鑫笑着点头应下:“起来吧。”
虽说这蔡岑甚是可疑,可到底人是经过他的手才到了福宁殿的,到底也是他私下收了些钱,若他揭发蔡岑有问题,依着陛下的性子,他也是活罪难逃。
倒不如闭上眼睛,权当不知道。
今日全当是卖温相一个面子,日后再随便找个由头料理了蔡岑便是。
旋即,杨仕鑫笑意逢迎,同温嘉诚热络道:“温相可是要去福康宫?正好同路呢,不如一同前去。”
“殿下并未传召我,我就不过去了。况我宫外还有些事,便先行一步。”说罢,温嘉诚颔首示意,转身离去。
虽说温嘉诚并未得到刘安传唤入福康宫,可论起来,温嘉诚出宫要过宣政门,自宣政门往东走,便是福康宫,与杨仕鑫倒是能同行一段。
但温嘉诚不喜杨仕鑫,更别提要与杨仕鑫同行闲谈了。
临走前,温嘉诚特意瞥了眼蔡岑。如今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余下的,便看蔡岑自己的造化了。
提到蔡岑,温嘉诚心中不免唏嘘,若是晋国公一家知收敛、懂进退,若是孝懿太子在世顺利登基,几时众人境遇是否会全然不同?
想至此处,温嘉诚慨然一声长叹。
温嘉诚走出宣政门,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温相!温相!”
温嘉诚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是大长公主刘安的近侍莲房。
莲房深吸一口气,喜道:“温相走得好快,险些便追不上了。”
莲房熬到天亮宫门打开,收拾好银两要出宫去见她表哥之时,却被莲音没收了令牌。
一夜未见,只怕表哥病情加重,莲房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表哥,急得团团转,正发愁怎么出宫呢。
因见温嘉诚正要出宫去,忙追上来。
温嘉诚不由笑道:“怎的?可是殿下传唤我?”
莲房讪笑一声,眼神不自然地回闪:“兴许过会儿殿下便会派人来传唤温相吧。眼下这里离福康宫最近,温相不如——”
温嘉诚摇头,无奈笑道:“殿下未曾传唤,若是私自觐见,有违宫规。”但见莲房只身一人,不免好奇问道:“莲房姑娘这是?”
莲房岔开话,道:“温相这可是要出宫去?不如同行?”
莲房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她出宫的真实目的。
温嘉诚见状也不多问,点头应下,走在前头。莲房垂下头,紧跟在温嘉诚身后,顺利出了宫门。
温嘉诚上了马车,见莲房没跟上来,上前一步挑起车帘,邀请道:“莲房姑娘可与我同路?”
莲房笑着行礼拜别温嘉诚:“多谢温相,不过是多走两步路的事儿,就不麻烦温相了。”
温嘉诚点头,随即放下车帘,安坐稳当,闭目养神。
车轮滚动数圈,温嘉诚猛然睁眼,掀起一侧的车帘,侧目寻找着莲房的身影。
城东朱雀街的方向……城东公主府?
温嘉诚心有疑虑,但想到兴许是大长公主刘安的意思,虽不知大长公主是何主意,不过大长公主素来最有谋略,如此一想,心中疑虑倒有所消散。
马车刚停在温国公府门口,早就恭候多时的管家便小跑着上前。
管家躬身道:“哎呦大人,您可回来了,自下了早朝后国公爷一直等着呢。”
“知道了,去告诉父亲,我这就来。”温嘉诚理了理官服,扶正本就戴的稳当的冠帽,大步流星迈进国公府。
待见到温国公,温嘉诚卸下冠帽,先是行礼拜过温国公,而后问道:“父亲找我,可是为了陛下早朝上提及的北征胡人一事?”
温国公闻言,先是长叹一声,而后右手手背重重拍在左手掌心,怅然道:“正是。眼下之际起兵打仗,绝非良策。”
说着,温国公走到温嘉诚面前,两条眉毛的眉头绞在一起:“陛下召见你与程显,想必也是在商议此事吧,结果如何?”
温嘉诚摇头叹道:“陛下圣心独裁,已决定要打。”
“这……这……哎呀!”温国公又是一掌拍下,又是懊又是悔,懊悔他怎么不在今日早朝之上便出言献策,“太草率了!”
“战场可不是儿戏啊!”温国公指尖发抖。
温嘉诚扶着温国公坐下,安抚道:“陛下既然这么坚决,想必定是有把握的。”
“依我看啊,这一仗该打!”温国公夫人在窗边听到此处,忍不住发声,走进屋内。
温国公脸色一变,慌忙起身朝外看去,担心隔墙有耳。
“不必看了,我早就将仆从们都遣散了,且安心。”说着,温国公夫人将温国公拉回来。
温国公张了张嘴,想说温国公夫人的见识是妇人之言,可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方觉不妥。
妇人之言一词乃是偏见之语,他的女儿温嘉诚官居相位,朝中仅此一位的女官,当朝的抚政大长公主也是妇人,监国理政期间也是可圈可点并无错处。
温国公摇头叹息,问道:“夫人缘何这般说?可有高见?”
“陛下年幼登基,正是需要树立威信之时。”温国公夫人背起手,娓娓道:“近来我观兵法,也算是有些感悟。”
温国公夫人看了眼夫君和女儿,继续说道:“虽说边市开放这两年来,胡人在我们这里以物换物,换了不少作物的种子,可到底……”说着,温国公夫人摇头笑道。
“到底还是上天保佑,即便是胡人有了种子,可风雨不调,也没什么收成。”
“再者,近来听北边传来的一些消息,胡人的王室内斗不断,整个草原乃一盘散沙,此时起兵,天赐良机啊!”
“此举便是‘乘势而上’,可对?”说罢,温国公夫人转头,笑眼弯弯看向温国公。
“夫人这些天的兵书真不是白看的。”温国公捻着胡须细细思量,频频点头给予肯定。所言不错,虽说陛下登基不足三年,可眼下大江与胡人相比,也算得上是强盛。
永州、永济两城早已练兵多时,此时敌弱我强,对大江形势极其有利。
温嘉诚上前一步道:“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心,此战主帅是定北王,他十三四岁便入军营,知人善用又熟读兵法,屡用奇计屡获军功,又在驻兵永济城多年,与胡人作战最是有经验。”
“再者,若是定北王资历浅,不还有父亲从旁辅佐吗?”
“啊?”温国公一愣,这……这其中还有他的事?
自孝懿太子的事之后,他温国公一府便徒有爵位罢了,为此,温国公消沉许久,不想如今他还有领兵作战一日。
温嘉诚道:“早朝之后,陛下特地传召我与程显,亲口说要父亲做副将,从旁辅佐定北王,想必圣旨很快就传到府上了。”
温国公夫人闻言,脸上不免露出丝担忧之色,但见夫君一脸喜悦,便也跟着夫君欣喜。
“大长公主殿下的意思也是如此吗?”温国公突然想到刘安,忙开口问道。
早朝上从大长公主的反应来看,许是不允。
大长公主奉行休养生息之策,又开放边市与周边国家交好,只怕这一仗难打起来。
若是大长公主不点头,单凭陛下的一厢情愿,北征一事,只怕难。
温嘉诚迟疑片刻,摇头无奈笑道:“未可知。”
温国公夫人疑道:“嘉诚,你日日伴在大长公主殿下左右,怎会不知她的意思?”
“殿下还未曾召见我,我不得而知。”温嘉诚解释道。
温国公道:“眼下还是要看殿下的意思。”
正说着,管家一路着急忙慌小跑过来,依着温国公夫人的命令,早早停住脚,高声喊道:“老爷夫人,大人,宫里来人了!”
温嘉诚笑道:“想来是陛下任命的旨意下来了。”说罢,三人起身前去相迎。
但见是莲亭前来。莲亭面上带笑,恭敬行过礼后,道:“温相,殿下传召,烦请随我入宫。”
“是。”温嘉诚跟上莲亭,二人同乘一架马车进宫。
路上温嘉诚与莲亭寒暄几句,待马车转了个弯就要到宫门时,车子被人拦下。
莲亭有些恼怒,京城之中竟有人敢拦抚政大长公主的车驾,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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