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慢悠悠前行，绿水青山间金陵城城廓已经隐约可见，城外小重山烟缭雾绕，看不真切。
或许是他空缺了六年，或许是他如今修为尽废，越临近金陵，沈清宵竟有些茫然陌生之感，像是近乡情怯。
“咦，怎么回事？”
“走了半天，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这不是我们刚才坐船的渡口吗？”
……
沈清宵原本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被身边一吵闹，掀了掀眼皮，才发觉坐了半天的船，又回到了原来的渡口。
老船夫满头冒汗，“这这这……老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是按着原来的水路走的，不知怎的，划着划着就划回来了。”
“老人家，您是常年在这条水路上行船的么？”
还是叶无衣冷静些，开口先了解情况。
“老汉在这里行船行了半辈子了，对这条水路都记在骨子里了，不可能会绕错路的，而且这里也没有那条水路可以环绕回来的，这这这……有点邪门了。”
他这一说，这群无心阁弟子也觉出了异样。
“莫不是昨天那只恶灵在搞鬼？”
“可它修为不高，看着刚刚会化形的样子，这要扰乱我们的行船方向，还能做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恐怕不容易吧。”
“这些恶灵素来狡诈，或许昨日是故意示弱，让我们放松警惕也不一定。”
……
沈清宵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听得头疼，深觉这一代的年轻弟子水平这么差么？
这明显是鬼打墙，幻境罢了。
幽邪才擅长幻化迷惑人，怎么可能是恶灵搞的鬼？
无心阁在修真界中一直被认为宗门上下品德有余，实力不足，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这要是换成沈清宵的弟子，《破邪经要》早让他们抄个百来遍了，看谁还敢分不清幽邪和恶灵。
但他如今一介散修，懒得多话，靠着船舷继续闭目养神。
一群人讨论了半天，最终由叶无衣拍定主意。
“我们几个将灵力凝在船身上，再重走一次，若是那只恶灵还敢来作祟，我们的佩剑便能感应到，便顺道将它捉住。”
“好。”
沈清宵闭目听着，没什么反应，心里估摸着方才船夫已经行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趟水路大概半日行程，也就是说已经将近一半路程了，还剩一半。
他继续静修，几乎是随时随地不遗余力地调息。毕竟对于一个曾经拥有过顶尖修为的修士来说，身上没有灵力，跟没有衣裳没区别。
半晌，不出所料的，小船又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渡口。
反反复复，三次之后，船夫终于顶不住了。
“各位公子，请见谅，老汉实在无能为力啊，太邪门了，今儿这趟的银两我就不收你们的了，你们自己看看还是走路去吧。”
说着，他战战巍巍地去找船绳，打算泊船靠岸。
“诶，你怎么能这样呢？”
“算了算了，师弟，我们走路去金陵吧。”
"太奇怪了，这水路到底藏了什么精怪啊？"
……
一群人喋喋不休，脚步声杂乱，一个个准备下船。
沈清宵这才睁开眼，舒展了一下因交叠太久而有些酸麻的胳膊，缓缓道：“金陵就在眼前，你们还想走回去吗？”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转过头来，一脸错愕，这一路上他们都几乎把这个人忘了。
“什么意思？”
沈清宵没回答，起身走到叶无衣身边，伸出两指，虚虚探在他的手腕上，道：“借点灵力。”
叶无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接着，众人便见他念了个口诀，一张淡黄的符篆在他两指间生成。
随着他轻轻一推，符篆缓缓地散了开去，化成了四张、八张，逐渐地形成圆形钟罩，笼在众人四周。
这看起来像是修真界中最基础的《金钟罩》功法。
可一般都是以刀剑为灵器，刀剑刚猛，才能发挥出金钟罩功法的强劲威力，这个人却是用轻飘飘的符篆施法，属实闻所未闻。
几个无心阁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下一瞬间，金钟罩怦然破裂，一阵金光刺目，所有人猛地用袖子蒙住眼睛。
须臾，再睁开眼。
周遭恍然一变，不远处的岸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俨然已经是金陵城郊外的淮河渡口。
这一番作法惊呆了一众弟子。
“这是什么奇怪阵法？怎么我们一下到了这里了？”
叶无衣看向沈清宵，有些不敢置信，“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这还看不出来么？
沈清宵无奈解释：“方才是幻境，船实际上是在向前行的，没有回去，所以我们已经到了金陵城下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惊奇。
“这也太诡异了。”
“没见过这种术法……”
……
昨日那个叫寒潭的少年忽然跳到沈清宵跟前，“前辈，那刚才在幻境中，你怎么知道船没有绕回去？”
沈清宵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们用灵力也探不出来恶灵，除了恶灵，还能是什么？”
寒潭道：“幽邪。”
“那不就是了？幽邪擅长构建幻境，人在幻境之中，所见一切本就是假象，那船一直在往前划，怎么会回去呢？”
寒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道理。”
沈清宵轻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我看你不光《玄冰心法》得多练，《破邪心要》也得多抄抄。”
“额。”寒潭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说的是昨日拿着剑指着他的事情，只好赔礼道：“昨日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寒潭相比叶无衣，看上去年纪更小一些，约莫十三四岁，脸庞轮廓还未完全长开，一股青涩稚嫩的少年气质。
虽然心性有些轻狂，不过知错能认，本性还是纯良的。
沈清宵本就无意计较，摆摆手，下了船往岸上走去。
谁知没片刻，那少年却追了上来。
“前辈要去哪里，还没请教前辈大名。”
沈清宵淡淡一笑，“你是无心阁的人，过阵子就知道了。”
寒潭眼前一亮，“莫非前辈也会参与这次的宗门大比？”
忽而他又看着沈清宵，有些疑惑，“可是前辈是散修，散修是没有资格参加宗门大比的。”
沈清宵垂下眼眸，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以何种身份回到仙盟中去，便淡声道：“或许吧。”
寒潭看着他含糊其辞，想要多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总觉得他一团谜一样。
“刚刚前辈用符篆配合《金钟罩》，我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符篆也可以驱动金钟罩呢？不都是用刀剑的吗？”
沈清宵道：“没有人规定一定要用刀剑，你用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用得顺手。”
“那用符篆和刀剑，有什么区别吗？”寒潭十分不解，一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
“什么区别。”
“省灵力。”
寒潭：“……额。”
这是不是有点扯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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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断头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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