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怎么样才能睡在一起呢？
陆天玑只知道，除了她的娘亲，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其他人躺在一张床上。
可她如今却日日夜夜同一只妖怪待在一起，连睡觉也要紧紧贴着，实在有辱她道士的身份。
在街上走了许久，月亮见她不说话，又扯了扯她的袖子:
“姐姐，人类怎么样才能睡在一起?”
“你不是一只活了两百岁的妖怪吗？”
活了两百年的妖怪应该比她这个只活了二十五年的人类懂得多。
月亮低着头，在曲山时，她见过的人都是妖怪化形后的人，对于人类，她只能通过妖怪学堂去了解。
妖怪学堂的第一课便是辨认人类，妖怪老师曾说过，人类是一种直立行走、较为聪明的食物，人类身上的血很香，肉也很香，比妖怪的口感要好上很多。
第二课是辨认道士，妖怪老师说道士是一种比较危险的食物，有些道法高强的道士会抓妖怪，道士分为很多种，有剑修，药修，琴修等等，在她见过陆天玑在屋里练剑后，她便知道她是剑修。
要上第三课的时候，她离家出走了，对于人类，她所了解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用两条腿走路，身上香喷喷的是人类，人类中会抓妖怪的是道士。后来她被陆天玑带回去，她才知道人类每天都要洗脸，身上必须穿衣服，而且，人类很讨厌妖怪。
不过，姐姐似乎不讨厌她，只讨厌蛇妖。
“可我一直待在妖界，姐姐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人类。”
说着，月亮牵住了她的手:
“姐姐，人类到底怎么样才能睡在一起?”
“这个……”
陆天玑看着街上稀稀散散的妖怪，想着怎么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正想着，她们便听到长街的转角处有妖怪在喊:
“死妖怪了!死妖怪了！”
那道声音一响，街上的妖怪便都朝着拐角处走去，将那儿围成了一个圈。
陆天玑带着月亮也走了过去，挡在前面的妖怪有高有矮，从空隙中看过去，陆天玑看到躺在中间的妖怪正是那日的疯猪。
月亮也看到了:
“怎么是那头疯猪……”
对于这个只疯猪，陆天玑多有疑惑。
于是，陆天玑凑到她身边，小声问:
“那日那头猪为何会一直跟着你？”
月亮道:
“自从我吃了那颗仙草，就一直有妖怪来找我。”
陆天玑看向那头疯猪，疯猪和那日的小妖怪死法很像，看样子是一人所为。
妖怪们也发现了这点，其中有一只眼尖的妖怪指着疯猪身上的黄符纸，道:
“这妖怪身上还有黄符纸，一看就是道士所为。”
围在那儿的妖怪纷纷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在场唯一的道士。
妖怪们的那一双双眼睛就像一道道尖刺，扎得陆天玑浑身难受。
她扒开挡在前面的妖怪，径直走到那只疯猪面前，指着贴在它身上的符纸，道:
“这个符纸贴的手法属实奇怪，杀妖怪的定不是我们三清宗的道士。”
在场的妖怪却不买账:
“哦?道士心虚了。”
说着，有一个妖怪就要上前去推她的后背。
只是还不等妖怪的手伸出去，月亮拽住了它的胳膊。她站在陆天玑背后，将妖怪拦了下来:
“妖怪说话也得讲证据。”
说着，月亮将妖力集中在手掌。顿时，空中飘散出一股妖怪肉的香气，被她拽住的妖怪疼得跺着脚，指着她就要破口大骂，刚想开口，却被月亮一个眼神给堵住了。
“我一直同姐姐待在一起，她没有杀过妖怪。”
那妖怪连连点头:
“好好好，道士没有杀过妖怪。”
月亮这才松开了手，那妖怪立刻跑去了街角的水缸那儿，将整条胳膊都伸了进去。
陆天玑也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烤妖怪味，她站起身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了月亮身上:
“你干的?”
月亮云淡风轻道:
“一点小伤，我们妖怪的恢复能力很好的，姐姐不必担心。”
陆天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周围的妖怪纷纷指着猪妖四嘴八舌的商讨起了对策:
“这只妖怪怎么办，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妖怪，都没有妖怪出来给它收尸。”
“这妖怪我从前都没见过。”
“总不能一直让它躺在街上吧。”
“咱们一起将它埋在后山吧。”
“我看行……”
最后，妖怪们决定将这只妖怪埋在后山。
尔后，一个年长的妖怪站了出来，它道:
“陆道士，你也知道，云泽镇就你这么一个道士，除了你，我们也没有其他道士可以怀疑。如今出了两桩这样的事，我们妖怪心里都慌得很。”
陆天玑道:
“放心，早在几日之前，我就答应过会查清此事了，到时候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好，那我们妖怪们就等着陆道士的答复。”
同陆天玑说完话后，它带着几只妖怪去了后山，其余街上的妖怪也纷纷散开了。
陆天玑带着月亮去回去，路上，她恍然想起了方才的事:
“以后不要随便伤害别人。”
月亮却道:
“可我伤害的是妖怪。”
虽然陆天玑并不喜欢云泽镇的妖怪，但她师父说过，这里的妖怪都是心思较好的妖怪，虽然某些妖怪总想着吃人，但也要尽可能的和平相处。
“妖怪也不行。”
月亮却道:
“可那只妖怪方才想推姐姐。”
闻言，陆天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
“这次算了，下次别这样。”
“嗯。”
陆天玑带着月亮回了家，刚到门口，却发现大门敞开着一条缝隙，原本挂在门上的锁落在了一旁。
一道光从缝隙照进昏暗的屋子里，她似乎看到了一只鹅掌。
月亮嗅了嗅四周的气味，随后拽住了想要往前走的陆天玑:
“有妖怪死在里面了，从气味上来看，妖怪不止一只，冒然进去怕是有危险。”
最后，两人贴着屋子的墙面，轻轻走到屋前，从那道缝隙望了进去。
倒在地上的只有一只妖怪，屋子里似乎也没有其他人。
于是，陆天玑推开了门。
顿时，屋里亮堂了不少，陆天玑看清了倒在屋中的那只妖怪。那是一只鹅妖，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死法同那两只妖怪一模一样。
前两只死在外面，这次竟直接死在她屋子里，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栽赃陷害吗？
鹅妖身上的血还未干，看上去刚死没多久。她身上的包袱中装着各式各样人界的衣裳，想必是街上衣裳铺子中鹅婶家的姑娘。
月亮在屋里绕了一圈，道:
“屋子里还有其他妖怪的气味。”
“这么看来它们还没走多远。”
说着，陆天玑从一旁取出了长剑:
“这样，你将她带到今早买衣裳的鹅婶的家里，我去找那些还未走远的妖怪。”
陆天玑正想往外走，月亮却将她给拉住了:
“姐姐，我去找妖怪吧，我能循着气味去找，比较容易。”
“不行，你妖力低微，那些妖怪杀妖无数，只怕是会将你也杀了。”
“不会的，我们兔子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了，万一被发现了，它们可追不上我。”
陆天玑手中握着长剑，看着地上的鹅妖陷入了两难之地。
月亮又道:
“姐姐，妖怪走远了可就难找了，况且你鼻子也不灵。”
于是，陆天玑从柜中取出了一件道士常用的法器，将其戴在月亮的手腕上。
“你找不到也不比勉强，这件法器你拿着，若是找到了就摇一摇，多远我都能听见。”
月亮看向手腕，那件法器是一件平平无奇的珠子手链，摇起来听着也没声。
陆天玑道:
“这声音只有修道之人能听得见，不会将其他妖怪引来。”
“嗯，姐姐，那我先走了。”
“好，小心一些。”
月亮出了屋子，她顺着那缕陌生妖怪的气味一路跟过去，跟了约摸一个多时辰，一直跟到了一处昏暗的林子。
这片林子位于山北水南，属于极阴之地，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参天的古树将整个天空都遮了起来，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月亮最后在一处山洞前停住了，在洞口深处，时不时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根据气味来看，山洞中有两只妖怪，并且是两只化了形、较为厉害的妖怪。
她慢慢走向洞口，洞口中也是昏暗无比，只有最深处摆着两站飞虫妖灯。
月亮站在洞口外的石头后面，看清了里面那两只妖怪。那是是化了形的两只狐妖，她们眼神迷离，正以半人半妖的形态相互纠缠在一起。
月亮算着时辰，差不多陆天玑也该回家了，于是，她摇了摇手腕。
谁知，洞口深处了那两只妖怪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一只红耳朵狐狸的手指从堆叠的衣裳中探出，轻轻放在身下白耳朵的狐狸的嘴唇上:
“嘘，师妹你听，是寻珠的声响。”
白耳朵狐狸轻轻耸动着鼻子，道:
“不是人，似乎是妖怪，是……兔妖。”
说着，两只狐狸朝着洞口看去，站在石头后面的月亮知道是躲不过了，索性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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