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变成人后，陆天玑总觉得屋里变狭窄了不少，不仅自己的衣裳要借给她穿，看书的案台要分她一半，浴桶要借给她用，就连床榻也要被她占去一大半位置。
毕竟变成人后，就没法在盆里泡澡，也没法再睡兔窝了。
陆天玑从柜中抱出了一床被褥，将其扔到床榻上，她看着塌上多出来的那一床被褥，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浴桶中，月亮闻声看向床榻边上的陆天玑，她正背对着浴桶铺着被褥。
月亮道:
“姐姐，其实我是离家出走了。”
陆天玑一怔:
“离家出走?”
“嗯，离家出走。”
月亮看着她愣在原地的背影，不禁扬起了嘴角:
“等我哪天变成白毛兔子，我再回去。”
听着白毛兔子这几个字，陆天玑心中一紧，她知道这妖怪是想赖上她了。
被褥铺好后，陆天玑侧着身躺了进去。
见状，一旁的月亮忽然在浴桶中站起了身:
“姐姐，你不帮我擦一擦吗？”
陆天玑背对着她:
“变成人后就得自己擦了。”
“哦。”
月亮拿起一旁的干帕子擦干的身子，又学着陆天玑今早教她的样子穿好了衣裳，尔后走到了陆天玑身边。
陆天玑身边的另一床被褥格外刺眼，她问:
“姐姐，怎么有两床被子?”
陆天玑道:
“两个人当然要盖两床被子。”
说着，陆天玑将自己裹紧了一些，像生怕妖怪要同她盖一床被子似的。
月亮站在床边，盯着那床被子看了许久。
尔后她将桌上的飞虫妖灯放进了柜子中，顿时屋里暗了不少。她摸索着躺到陆天玑身边，拉过另一床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做人就是麻烦，连一件衣裳，一方案台，一个浴桶，一床被子都要分得如此清楚。
分得如此清楚也就算了，睡觉时还要一直拿后背对着她。
没有化形时，她们就不会离得如此远，也不会如此生疏，月亮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忽然被道士抛弃了一般。
月亮听着身旁的人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后，慢慢挪到了她的被子里。
她扯了扯陆天玑的衣角，轻轻唤她:
“姐姐?姐姐?”
陆天玑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像往常一样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夜里很静，月亮贴着她的胸口，听到了从她胸口中传来的心跳声。
她忽然道:
“姐姐，我身上有一个瑕疵。”
陆天玑半醒半寐地回着她的话:
“什么瑕疵?”
“我没有心跳。”
说着，月亮牵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方:
“你摸。”
陆天玑的手忽然覆上了一抹柔软，当即就清醒了过来。
她看清怀里是化形后的兔子后，立刻就将她推远了一些。
她道:
“人类和动物不一样，你不能让其他人乱摸你的身体，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人身上乱蹭。”
“做人好没意思。”
月亮再次贴了过去，在她怀里蹭了蹭:
“姐姐，你还是继续拿我当兔子吧。”
“放开。”
陆天玑推着她的肩，可她却纹丝不动的黏在她身上，任她怎么推也推不开。
不仅如此，她还搂着陆天玑的腰，紧紧的贴在她身上。要知道在三清宗，从来没有一个道士被妖怪如此羞辱过。
她被气得浑身颤栗，可月亮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她的后背，道:
“姐姐，我不吃人。”
被她这么一摸，陆天玑竟觉得自己好了不少，若不是脖子上挂着吊坠，她一定怀疑着妖怪给她使了什么妖法。
等陆天玑冷静了一些后，她又问:
“姐姐，我为什么没有心跳?”
人有七情六欲，是万物之灵，化了形的妖怪毕竟还是妖怪，与真正的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陆天玑不想同她解释这么多，她只是说:
“有些妖怪比较没用。”
月亮也不生气，她闭上了眼睛，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我们以后还是盖一床被子。”
陆天玑强忍着一脚踹开她的冲动，咬牙道:
“你都两百多岁了……你从前在曲山也是这么黏着其他兔子的吗？”
“我不喜欢和白毛兔子一起睡觉。”
说着，月亮抬起头，对上了陆天玑怒气满满的眼睛:
“但我们的毛毛是一个颜色的，这可是姐姐说的。”
听这话的意思，陆天玑明白了，她拿妖怪当人，可妖怪却拿她当兔子。
＊
与化形的兔子度过了几个难熬的夜晚后，云泽镇的雪总算停了。
陆天玑看着窗外的大太阳，心里舒爽了不少。
她立即走到床边，拍了拍还躺在床上的月亮:
“醒醒，快醒醒，雪都化了，想必集市也开了，我们今天要去赶集。”
月亮揉了揉眼睛:
“家里缺什么东西吗？”
陆天玑道:
“缺你的衣裳和你的床。”
闻言，月亮立刻就掀开了被子，站在了她面前:
“我不要衣裳和床。”
“不行。你若还想待在这里的话，就得听我的话。”
迫不得已下，月亮只能跟着陆天玑去了集市。
集市上依旧是那一群妖怪，妖怪们见她身旁跟着一个有着兔子耳朵的姑娘，纷纷朝她望了过来:
“哟，道士养妖怪了？”
说着，说话的妖怪凑到了月亮身边:
“兔妖?不会是从前抱上街的那只肥嘟嘟的兔子吧？”
“嗯。”
月亮瞥了一眼那只妖怪，面无表情地从它身边走过了。
她走到陆天玑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指:
“姐姐，刚刚有妖怪说我胖。”
闻言，陆天玑回头剜了一眼身后的妖怪，牵着月亮走了。
有些坏妖怪竟敢取笑道士养的妖怪，要知道道士可对妖怪了如指掌，养出来的妖怪自然是最好的。
走到半路，陆天玑忽然听到有妖怪的吆喝声:
“来看看啊，都是刚从人界拖回来的货，都是最新的款式，最好看的衣裳。”
于是，她拉着月亮循着声找了过去。
卖衣裳的的是一只白鹅妖，她铺子里挂着的都是人界的衣裳，在妖怪镇，很少有妖怪会穿人类的衣裳，想必这生意应该不好做。
“鹅婶，你怎么卖人类的衣裳?”
“我家姑娘在人界卖衣裳，想看看这买卖在云泽镇做不做得开，要是做得开的话，我家姑娘就回来了。”
说着，鹅婶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月亮扯了扯她的手指，凑到她耳边说:
“姐姐，我穿你的衣裳就好了。”
陆天玑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拉着她就进了店:
“有我妹妹能穿的衣裳吗？”
妹妹……月亮听后只觉得飘飘欲仙，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拉进了铺子。
鹅婶看向陆天玑身后的月亮，她两眼一亮，走到月亮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
“有，像兔姑娘这么好的身段，铺子里的衣裳都穿得。”
陆天玑听得心里高兴，还是有妖怪是有眼光的，不像某些坏妖怪只会胡说八道。
她指了指一旁架子上的那件交领窄袖的衣裙，明黄色的色调，看着很亮眼。
“这件如何？”
月亮点头:
“好看，姐姐选的都好看。”
“这件呢？”
说着，她又指了指另一件，淡橘色的衣裳，同上件款式差不多。
月亮点头:
“也好看。”
陆天玑拿出一包血浆果放到了桌上:
“那就这两件吧，还有那两件也一起包起来。”
“好嘞。”
月亮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另外两件是那种有四条系带的衣裳。
付完血浆果后，陆天玑便走到一旁看看其他衣裳的样式。她在妖怪镇住了两年，算是独在异乡，见到人类的衣裳觉得格外亲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月亮冷着脸走到鹅婶身边，指着她正在打包的两件衣裳，问:
“这衣裳叫什么？”
鹅婶摸了摸脑袋:
“我记得好像叫……抱腹，反正是人类的东西。”
“这两件不要。”
“可那位姑娘已经付过血浆果了。”
陆天玑闻声走过来，问:
“怎么了？”
鹅婶看了看陆天玑，又看了看月亮。
月亮咬牙吐出两个字:
“没事。”
鹅婶面上再次爬上了笑意，她将衣裳包好后，送到了陆天玑手中:
“下次再来啊！”
“一定。”
陆天玑一手拉着月亮，一手提着衣裳，走出了铺子。
“去看看木材，妖怪镇应该没有卖床的。”
月亮又被她拉到了另一家铺子里，看着铺子里的木材，她觉得格外碍眼。
陆天玑却对着铺子里的木材连连点头，还松开了她的手，就为了去敲拿几根破木头。
“咚咚咚”的几声，敲得月亮心烦意乱。
“这几根都不错，能送到家吗？”
铺子里的老板是一只梅花鹿，见陆天玑来做自己家的生意，态度也比往日有所好转:
“能，不过要等三天之后，这两天生意刚开张，忙得很。”
“三天后?”
“放心，你鹿姨知道你住哪儿，到时候保证给你送去。”
陆天玑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月亮，月亮正盯着那块木头，看着像看入了迷。
这妖怪似乎还挺喜欢这块木头。
也罢，也就三天，忍了忍就过去了。
“那好，谢谢鹿姨了。”
说着，她拉着月亮离开了木材铺子，走上了回家的路。
走在街上，月亮忽然问:
“姐姐，人类怎么样才能睡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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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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