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落水
远远的两艘船距离越来越近,最先传过来的是画舫上的乐声。
如梦如幻的丝竹之声如同仙界缥缈间遗漏下来的仙乐,游船上也是有乐手助兴的,如今也停了手里的拨弄。
游船上的人原本还很喧闹,但随着画舫上传来的乐声越来越大,也都逐渐安静下来。
画舫越来越近,逐渐能看清上边的人脸。
画舫上的人不少,船上除了伺候的内使、护卫外,更多的是各色各样的美人。
画舫的甲板上有舞女跳舞,周围一众是演奏的乐手,从她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每个都样貌上佳,无论男女。
珍娘耳边传来阵阵赞叹声,无不是感叹美人的样貌。三皇子喜爱美人的传言是不会空穴来风的。
珍娘在甲板上的一众人里,细细的搜寻一圈,却并未在找到唐珏,三皇子也并未出现。
那些门窗均被薄纱遮挡的房间里,也该是有人的,只是被遮挡了视线,叫人看不到。
河上的风不大,偶然能把薄纱吹起半片,飘忽的薄纱时不时能掀起几道缝隙,叫人一窥房间内的真容。
画舫上的房间里,隐约间也能看到人的身影,却看不到样貌。
画舫与游船逐渐相会,又渐渐地与游船错身而过,珍娘睁大了眼睛也没找到想看的人影,心底里隐隐有些遗憾出来。
正在她带着几分失望,准备收回目光时,突然猛的吹起一阵风。
这股风来的很是蹊跷,河面上原本是有风的,这股风来的格外猛,忽的一下,把画舫上挂着的薄纱扬到了半空。露出来半片房间的真容来。
众人还当终于能看到画舫里边时,变故突起。
原本安稳由西向东航行的游船,突然猛的调转一个方向,一声惊呼传来:
“哎呀,小心!小心!”
然而一游船的客人,全都站在靠向画舫的一侧,每个人都在争前恐后的想要看清对面三皇子的画舫。
这一声惊呼,除了引起少数几个人注意外,并没有什么人在意。
可是事故并不会因人的忽视而不发生,只见整条游船伴随突然的转向,猛的朝一侧倒去。
常坐船的人都知道,船前后颠簸是不怕的,但左右晃动便非常危险,尤其是这种层高的游船。船身太高,左右晃动很容易翻船。
现在船上的人大多都跑到了一侧,整条船的重心都偏了,骤然左右晃动极易翻船。
“啊!怎么回事!”
“天爷啊!”
“啊啊啊!”
随着船身的倾斜,游船上再无人留意对面画舫的模样,人们开始惊慌失措的寻找稳定身体的东西。
“稳住、稳住、往右边右边来。”
“别乱跑了,回自己原本位置,快!”
“抓稳,别被甩出去。”
船上的人大多都是阳金本地人,不少都是在水上过了半辈子的反应极快,有熟悉行船的立刻大声呵斥,叫游客们回到原位。
珍娘本就在最靠近栏杆的地方,船身倾侧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也跟着往一侧倒去,她下意识的想抓些东西稳定身体,可就在混乱的瞬间,一只手在她背上猛的一推。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她再反应上来时,已经被船甩了出去。
而在此时,她刚好看到了画舫上薄纱飘起。
紧挨着窗子下,眼见着是一方软塌,榻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在下,女人在上。
女子一身胭脂色的红裙,罗衫半解,裙纱半透,隐约看到一双白皙的长腿跨坐在男子身上。
她半俯着身子,额头的花钿如血一般艳丽,一双红唇微微浅笑着,带着几分餍足。
男子被他压着,衣衫早已不整,半片白皙的肩膀露在空气中,他微闭着眉眼,眼尾轻颤,似是极力忍耐着。
薄纱扬起的瞬间,珍娘看着那女子俯身去吻他,男人却立即侧头躲开。
他侧头时,睁开了眼睛,珍娘同他的视线在空中四目相对。
不过短短一瞬,珍娘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一声惊天霹雷砍到了她头上。
虽说仅是偷看过几眼,她却是记得三皇子样貌的。
三皇子很肤色极白,脸颊削长,唇薄鼻高,眼梢向上飞起,眉宇间带着三分阴柔。她从来只当相由心生,是他性格使然。
如今突然看见他女子装扮,俯下身的那般姿态,竟带上了几分雌雄莫辨的柔媚。若不是知道三皇子并未有双胞胎姐妹,她真当自己眼睛在说谎。
难以想象,尊贵如三皇子,竟如此荒唐。
还有,还有唐珏。
二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她只觉得那双眸子太黑了,像望不见底的深渊,能把任何东西都吸进去的深渊。她读不清他眼神中的情绪,那副幽深的眼眸里埋葬了太多难以启齿的东西。
他,曾是当年风闻京都、风华绝代的唐珏。曾是十八岁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如今的却不得不……
扑通!
随着一声坠入河里的声音,水一下子淹没了她的视线,初春的河水带着独有的冰冷的寒意,瞬间侵入了她的口鼻。
隔着被灯光照的昏黄的河水,耳边终于传来该有的尖叫声:
“有人落水了”
“阿姐!”
“俞姐姐!”
“珍娘!”
“救命!”
接连的呼喊声把她从恍惚中惊醒,珍娘这才惊觉,自己落水了。
珠娘原本也在看画舫,突然被船剧烈的颠簸带着晃动起来,不过一眨眼而已,就看见阿姐从船上甩了出去。
他想伸手去救,可根本来不及。
正当他心急如焚时,看到阿姐从水里冒出头来。
“我没事。”
珍娘吐出刚刚落水时喝进去的河水,朝着船上的人挥挥手。
在河上卖酒,游泳是保命的技能。便是这身衣服又沉又重,也不妨碍她半分。
船身现下基本已经稳定住了,船上的人看到珍娘露出头,全都松了口气。
“快救人、快救人!”
船上传来张罗着救人的声音,很快有人朝她递过来一根竹竿,她抓着竹竿,被人拉回了船上。
上了船,很快闹明白刚才出事的原因,都是因为要看三皇子的画舫,旁边好几艘小船被游船挡住了视线,想着往前凑绕过去。但谁知游船体量比小船大,行动也没小船方便,但速度并不慢,几条船拥促间差点撞船。
船老大为了躲避旁边的小船,不得已把方向打死,却没想到正好遇到一阵怪风,更凑巧的是,游船上大半条船的人都挤到了一侧,船身一下失了重心。
一场虚惊过后,赏景自然是不能了,游船调转船头,朝码头往回行驶。
本就是单家的船,单璟叫船老大腾出一间包厢来,让珍娘暂时避一避。又帮她找了身衣服来,叫她换上。
珍娘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之前做好的头发也散了大半,整个人**的,船老大拿来的衣服是自家婆娘的,虽然不太合身,但也比**的好些。
珍娘在包厢里换好衣服,头发却只能那样散着了。
包厢里,李月灵坐在珍娘身边,看着宜春帮珍娘绞头发,一脸歉疚:
“俞姐姐,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非要图热闹,不然也不会有这档子事。”
若不是她提议,他们原本是要坐单璟备好的另外那艘小画舫的。
珍娘从宜春手里接过布帕子,顺口对她道了一声谢,回过来对李月灵说:“我没事,谁能事先预测到这种事,你不用自责。”
珠娘毕竟还是孩子,他依偎在珍娘身边,差点失去阿姐的心绪迟迟没有平复,他紧紧抓着珍娘的手,心有余悸:
“阿姐,刚刚你掉下去,半晌没上来,可吓死我了。”
珍娘眼神微暗,落水一刹那看到的三皇子船上的一幕,在她脑海里如同钢印一般。
她捏捏珠娘的手,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就是猛然掉进去了被吓了一跳,我的水性你还担心什么?”
李月灵拍拍胸脯,也是后怕:
“还好俞姐姐会凫水,看你掉到水里时,我脑子都懵了。”
“是啊,是啊,我也被吓了一跳。”
往日几个人相处时,宜春总是话少的那个,这次却突然插嘴。
珍娘心事重重,并未留意这些细处,更没留意到,每次她同宜春视线相对时,宜春总会躲闪开去,不敢同她对视。
珠娘依然皱着眉:
“阿姐,便是船晃的那般厉害,我们都没事,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船身晃悠的确实厉害,但为何偏偏只有阿姐一个人落水。
“可能是赶巧吧。”
珍娘淡淡的回答。
李月灵也叹息了一声,“怎么就那么巧。”
其实珍娘知道,她掉下去绝不是什么凑巧不小心,船身剧烈晃动的一瞬间,她确实一时没有站稳,但如果不是被人趁机在她背上推了一下,她大概也不会被甩出去。
而且根据方位,她大概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只是今晚她心情格外复杂,实在没有心思去追究那么多。
落水一刹那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叫她心乱如麻。
是什么事情,叫他忍辱负重承受如此的侮辱,是什么缘由,让堂堂的状元郎委身于那人之下。
那短短的一眼,那双一闪而过的眼眸,还有眸子里如古井一般无波的情绪,就像一柄带着蚀骨之毒的箭,狠狠的扎中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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