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暴乱
一开始还只是零星的几个,可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街面上便突然冒出来很多灾民,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体,徘徊在街头讨要饭食。
阳金府派衙役驱赶几次,但都徒劳无益,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灾民越来越多。他们一开始还会挨家挨户讨要饭食,可到后来当街抢夺的事也屡有发生。
街巷上的铺子关了一大半,珍娘也关了酒坊不敢营业,她虽然没见过荒年,但在上一世她见过末世,见过人饿极了时的模样。
不管哪个时代,不管曾经有多文明,人一旦饥饿到了极点,人便不再是人,而是牲畜。
看着街面上摇摇晃晃、兢兢颤颤的饥民,还有路上不时出现的尸体,整个阳金宛若半个末世降临。
阳金城的周府官还算勤政爱民,流民初起时便在东南两个城门出开设了救济棚,每日由官府出钱赊饭施粥。
但随着周边遭灾的百姓都涌来阳金,这些救济如同杯水车薪,仍有很多灾民无衣无食。
刚一开始还有富户豪绅在街面施粥,但随着粮食物价逐渐上扬,能坚持每日施粥的人家也越来越少。
等到了八月初,一升粮食从灾前的8文,猛涨到了一升22文,翻了两倍还多,便是有钱的富户、豪绅,也开始掂量掂量赊粥的成本。
逐渐地除了同单家、齐家这般富贵的豪门大户,愿意做善事、能做善事的人家越来越少。
而路边饿死的人却越来越多,阳金城里每日都有巡逻的衙役,把死在街上的人用车拉着运出城去。珍娘从陈狱官那处听说,一天多的时候光拉尸体都要跑两趟。
大灾之后极容易有大疫,随着灾情的严峻,便是阳金城的百姓也开始日渐惶惶。
终于,赶在中秋节前,朝廷委派的赈灾使到了阳金。
所有人都等着赈灾使的到来能改变这一现状,但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赈灾的各项措施是来了,却同想象的不一样。
赈灾使到阳金的第一天,便颁布了极严苛的法令,第一条便是告诉所有阳金本地百姓,一律不许在城内行善施粥。第二条则是驱赶城内所有流民,凡是在城内居无定所的人,一律轰出城外。
若说前两条还算能理解的话,第三条就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赈灾使命令从隔日起,阳金城全城所有商家必须全部开门营业,不管是酒馆饭店、布庄妓院,必须全部开门迎客。
为了更好的贯彻法令,赈灾使甚至调动了军营,持械的兵丁可比阳金府的衙役行动迅速,不到一天时间就肃清了城内所有的流民。
人是都清出去了,城内各大街巷也都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清净,但这种清净却处处透着危险。
得知这三道政令时,唐太傅摇着头连说了三个胡闹。
“防民甚于防川,他这么干是会出大事的。”
“一旦激起民怨,暴民四起,必将大乱。”
珍娘的铺子也开门了,但根本没人来买,便是以往日日必要饮酒的老主顾,如今也都紧着把钱花到紧要处。
流民虽看不到了,但市面上粮食的价格越发吓人,莫说米面,便是豆黍类的五谷都涨价到一升17文的高价。
虽家家铺子开张营业,但除了粮油店,其它商铺全都门可罗雀,全然不像即将迎来中秋佳节的模样。
十四日早上,阳金城外出现暴民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传来时,齐程墨正巧在珍娘店里,前些日子他忙着施粥赈灾,有些日子没来珍娘家了,如今府衙不许民间施粥救济,他也空了下来。
其实齐家在阳金的产业也受到不小的冲击,但毕竟齐家产业遍布半个丰朝,此处受灾虽有影响,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看到阳金城里如今流民的惨状,两人都有心做些事情,碍于政令也只有无可奈何。
珍娘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着丝愤懑:
“前日我出城去看了,东门外死了十几个,连尸身都没有人收。”
齐程墨亦点头:“这已是这些天的常事了,饿死、病死的流民越来越多。”
珍娘低沉的叹了声,
“无人放粮救灾,除了饿死没有第二条路。”
“该杀的,作为赈灾使,他竟搬出这种政令。”
齐程墨愤愤的在桌上凿了一拳。珍娘忙按住他的胳膊,撇眼看了一下门外,低声道:
“你小声些。”
赈灾使不许城内人施粥的理由很简单,无人施粥流民在此处讨不到食物,自然会离开这里寻找其它能吃到东西的地方。
所以新政令一颁布,阳金城里便肃静了很多,看上去着实很有成效,但实则是最掩耳盗铃的办法。
灾民在阳金讨不到吃食,自然会离开,但这并不是说灾民没了,而是阳金没有灾民而已,而真正的灾民还在,并未消失。
同时由于没人施粥做善事,注定会造成更多人没了性命。
这般昏聩的政令,稍有见识的人便知其中的危害,但偏偏朝廷派来的“赈灾使”不以为意。
“这种昏聩的政令,”齐程墨伸手指了指头顶,“误国误民。”
珍娘责难的看了齐程墨一眼,心中同样有气,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这次来阳金的赈灾使,便是如今依旧圣眷正隆的三皇子。几年过去,他养尊处优、喜好奢靡的性情未改,甚至更加变本加厉。
他被皇帝派到阳金赈灾,除了这道草菅人命的政令,再未颁布更多,日日除了在河上饮酒作乐,再无其它正事。
“昨日那位才从我店里搬了二十斤的酒坛走。”
珍娘以前给三皇子送酒,那是唐琛变相的照顾她的生意,是买给给船上的兄弟喝的,而如今的酒,全都进了三皇子和他豢养的小倌的嘴里。
珍娘不愿自己用心做出来的佳酿都进了这种人的肚子,却也无可奈何。如今阳金城的百姓,无人不知他这癖好,他放肆到就连断袖之癖都不愿再遮掩了。
珍娘又想起那夜他男扮女装的阴翳模样,现在不知道他会闹成什么样子,唯一庆幸的是,太子自从圈禁脱身后,越发能为善才,为同太子争夺势力,三皇子不得不放开唐珏的手脚。
三皇子如今能有这等权势,全指望的是皇帝对贵妃和他的偏爱,他手下能干的人不多,唐珏是最受器重的。
这次赈灾,唐珏并未同行。
珍娘便是念着他,却也觉得他不在反而更好。
只是有时她会想,若是唐珏跟来,三皇子是否能收敛些,或者不会使用这般粗暴的政令,那些遭灾的流民日子兴许能舒服些。
虽然预感到会出事,但珍娘没想到会这么快,仅仅隔了一天,中秋节这天晚上,暴民冲城的消息便传遍了阳金。
据去过城外的刘大哥讲,这半个月城外死的人越来越多,但阳金终究是最繁华的,四面郡县涌来的灾民源源不断。
大量的灾民聚集在城外,随处丢弃的尸体很快便招来瘟疫。
最开始不过零星的几个人,但缺食少穿的流民根本没有药,仅仅半个月,城外两处最大的流民营便病倒了一大片。
乱子是从中秋节早上闹起来的。
因着过节,城里有几家大户人家良心未泯,在城外搭建了粥棚,这样既不违反三皇子的政令,又能解决一些灾民的困境。
更何况这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本是团圆的日子。
但谁能想到,粥棚搭起来不过一个时辰,就有府衙的兵士前来驱赶,竟连城外施粥都不允许。
粥棚的户主好声商量,但兵士们还是掀了人家的棚子,毁了熬好的粥,而当时正好有位老妇人,给自己的孙子讨要了一碗粥。
她的小孙子刚几岁,被一同逃荒的人传染了瘟疫,又饿又病几天未吃过饱饭,眼瞅着到嘴的粥被毁了去,哭嚷间背过气去竟再也没缓过来。
在场的众人见了无人不难受,无人不悲切,可兵士们却没有丝毫怜悯,甚至讥讽他们都是该死的贱民。
众怒不可犯,众欲不可轻,兵士们的所言所行终于激起了民愤,原本这处就聚集了不少灾民,人多激愤下原本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
暴民汹汹、民心如沸。
灾民们夺了兵士的军械,绑了他们的胳膊,一路推搡着杀到了城门边。
虽然提前得了消息关闭城门,但城门外的灾民很快便纠结于一处,从流民变成了暴民,那几个兵士也被暴民们杀了泄恨。
暴民不同于流民,一旦控制不住便会演化出大的动乱,而动乱若是再闹大了,那将变得更严重。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叫造反,还有个名字叫农民起义。无数的历史书告诫,只要战争风起,遭罪倒霉的首先便是普遍百姓。
阳金城一旦被暴民冲破,任何人都别再想有安稳日子。消息瞬间便传了出去,阳金城里的百姓们,也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但三皇子比珍娘想象的还要残暴,暴民暴动的第二天,停驻在阳金城五十里外的金厢军便赶到了阳金城。
一夜屠杀,城外的暴民被斩了七七八八。
但此处虽说镇压下去,可一处闹处处闹,九月初时,阳金所在的禹州暴乱四起。
五一假期过完了,整个一个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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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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