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62保媒

珍娘眨眨眼,愣怔了一会儿才理解,她朝太子笑笑:

“若您说的是两年前,那就更没必要了,我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您不必挂在心上。”

受谁人所托,忠谁人之事,二人都心知肚明。

太子笑笑,眼神中几多复杂,将珍娘看了又看。

可能是要参加宴会的缘故,她今天是特意装扮过的,远比之前几次见她要精致些,多少有些女娘们该有的模样。

但她大概已经习惯了质朴的装扮,便是参加这般重要的场合,也不过粗粗施了一层粉黛,并不华美,头上的发髻不过多挽了几下,仅簪插了一只玉簪。一身衣裙都是棉布裁制,做工倒是还算精致,但若同锦缎丝绸裁制的衣裙比,要简陋许多,若不是有一副净白的面皮衬着,生生拉高了些品质,连他身边服侍的侍女都不如。

若说品性,她是他见过所有女娘中最特别的,舒朗大气、聪慧机敏不够夸赞她,只是可惜了出身。

端详了半晌,珍娘任由他看。

太子终于开口,所言却换了话题:“唐太傅如今所住的那处院子,可是你的?”

君心难测,珍娘猜不透太子的心思,索性垂了眸如实回答:“嗯。”

“孤听闻,这三年唐氏一家在牢中,都是你探视照料,唐家幼子更是认你为姐?”

太子脸色淡然,看不出什么表情,珍娘虽无甚惧怕但并不敢妄言:

“回殿下,几年前唐家出事时,琛儿被坏人所害,被转卖时民女恰好遇到,因早年唐家于民女有恩,觉得不能袖手旁边,便随手将他救下。后来认作姐弟也不过是为了日常行事方便。”

“至于探视照料牢中的唐氏一家,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没什么特别的。”

珍娘说完,听太子嗯了一声,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因着之前帮唐珏送信的缘故,珍娘隐约猜到些二人的关系,但并不敢深究。太子不言语,她便静坐听着,反正他既招她来了,定不会叫她只这般坐着。

“呵~如此孤倒又欠你一个人情。”

片刻,太子突然轻笑出声,珍娘不明就里,抬眸看向太子,正好和他眼神撞到一处。

珍娘忙错开视线:“民女不敢。”

太子这次倒没故弄玄虚,他轻叹口气:

“孤十岁被立为太子,便受教于唐太傅,直至弱冠之年。十年师生之谊恩重如山。文元作为孤伴读,同我相差不过两岁,多年情谊自不用多说。”

“哪知一朝被孤连累,唐家下狱、文元以身犯险,这期间几多波折,孤难为外人道也。”

“唐家得你庇护,才得以艰难度日、熬出头来,如此算孤又欠你一个恩情。”

当年唐家之事,民间只传说是得罪了贵人,原来竟还有这个缘由在,也难怪太子会这般说。

只是太子客气愿意给她颜面,但不代表珍娘能这般自大的接了,未来一国之君的人情,并不是那般好接的。

珍娘心里明镜般,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殿下属实多虑了。”

她笑笑,“民女幼年失怙,和母亲被父族驱赶,一度无人收留几近流离失所,只因早年闺房里的手帕情谊,得唐夫人救助,民女才能安稳长大。”

“若不是唐夫人,也许民女早就冻饿死在阳金街头,如何还能有如今的日子?”

“若说恩情,也该是唐家对我的恩情,我不过投桃报李罢了。”

太子看着珍娘,见她言辞真诚,赞了声:“俞老板心思倒是敞亮。”

珍娘福身:“殿下谬赞。”

太子又深深看了珍娘一眼,从榻上起身,缓缓轻踱几步,走到花厅内一处花植前,拿起一旁的剪刀修剪花枝:

“孤与唐家渊源,不仅有太傅的教导之恩,亦有和文元的同袍之情。”

“文元年少成名,十八岁连中三元,有治国安邦济世之才,现如今为了孤,不惜以身入险,才有了两年前孤的沉冤得雪。”

“在孤眼中,文元便是这盆中花。”

太子缓缓说着,一边细细的修剪,剪去花植上无用的枝丫和杂叶子。

“他是孤看中的未来宰执、朝廷栋梁,孤愿帮他慢慢修去杂叶,只待天时地利人和之日,能开出耀目的花来。”

珍娘听着,脑海中又想起他在奉天时那般恣意的模样,太子说的对,那才是少年风流的唐珏。

“殿下待大郎君赤诚,大郎君定然会感遇忘身。”

太子将面前的花植转了个方向,认真的端详观察,又剪掉一枝杂枝才道:

“俞老板,前日我同太傅闲聊,听闻太傅有意将你许配给长子唐珏。”

“太傅说,若不是你的帮扶,唐家不会有这般时日,却拖累你到今日还未婚嫁,若唐家不娶你,必会成为叫人戳着脊背的忘恩负义之徒。”

“孤看重文元,便不想看他吃苦头,日前,有阁老看上文元,想叫家中孙女嫁与他,我想促成此事,他却说家父有命,不敢自传。”

“孤今日想问问俞老板,你可是非文元不嫁不可?若孤出面帮你物色,定帮你找个家世、人品至上的,你可愿意?”

太子话落,手下的花植也修剪出成色,原本杂乱的枝丫修剪的规整漂亮,枝头的半开的花苞更加夺目。

家父有命、报恩……却并无喜欢之情,原来如此。

不过她并不怨,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准儿呢?这个是世间最没法自己控制的,他便是不喜欢她,那也不是他的错,她为唐家做的那些事,本也不是图他个喜欢二字。

如今有太子这般贵人出面,亲自帮她保媒拉纤,她已经得了天大的脸面,却还有什么奢求的?难道做那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事?

珍娘想笑,但却觉得这笑的无比艰难,努力了许久才勉强扯出一个来:

“殿下多虑了,太傅和夫人确实跟民女提过此事,但民女已经拒绝了,民女所为之事,只图心安,并未想着挟恩图报。”

“至于民女婚事,殿下若有好的,民女自是乐意至极。”

珍娘浅笑着,眼神中略带着几点闪光,太子端详了她半晌,见她视线始终未避,直到她说的是真心的,最终笑了:

“俞老板果然聪慧。”

他挥挥手,一旁服侍的小内使走上前,将花植搬走摆好,把地上的杂枝杂叶扫走。一时间,花厅里很安静,只有小内使收拾的声音。

就在小内使将地上一束较大的杂枝捡走时,却被太子叫停下来。他重新拿起那跟枝丫,

“你看这根杂枝,虽说没有花苞,但枝粗叶肥。”

他对着内使摆摆手,立马有人搬了新花盆上来,土都是填好的。太子重新修剪一番,将杂枝扦插在花盆中,又拿水浇过。

“如此插上,放到暖棚里,不过半个月便能重新养出一棵新花来。”

太子将两盆花植放在一处,一盆大、一盆小。

“这花还得要跟盆配,大花配大盆,小花配小盆。”

珍娘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懂。

她指了指那后边刚扦插的小盆:“殿下,民女没见过这种花植,看着喜欢,可否将这盆赏给民女。”

太子抬眼,端详着珍娘的面色,浅笑出声:

“这是自然,孤欠女娘这般一个人情,莫说一盆花,再多些也是肯的。”

“来人,将这盆花植搬到俞老板的车上,随她一同搬回家去吧。”

他说完,又笑着看向珍娘:“俞老板放心,孤答应的事一言九鼎,定会做到。孤定帮俞老板挑选几户好的郎君。”

“俞老板也不用担心,若是没有看上的,尽可以告知孤,孤定尽心帮你找到如意的。”

珍娘浅笑着,同太子行礼辞行。

这晚,珍娘没回水井巷,她自己一人睡在了“臻酿”铺子。

太子宴请完第三日便离了阳金,离开阳金前,果然叫人送了几幅画像来,说是为她挑选的郎君。

珍娘蔫蔫儿的,没甚心思,便丢在一旁堆着,只想先过了这年。

唐家人自然是知道这事的,唐夫人拉着珍娘的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珍娘劝阻了她:

“范姨,自古婚姻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结的是通家之好,他这些年在外委屈太多,何必在家里还叫他委屈?”

“况且,我也想找个心甘情愿娶我的,我也心甘情愿嫁的,强扭的瓜不甜,何必相互为难呢?”

“太子承了我的情,愿帮我寻觅合适的郎君,还许我挑挑拣拣,以我现在的条件,已然心满意足。”

唐夫人含着眼泪,抱着珍娘泪汪汪的哭了半晌,最后拉着珍娘,定叫她喊了阿娘才肯松手。

从此之后,珍娘在水井巷便改了称呼,唤唐太傅为阿爹,唐夫人为阿娘,唐瑾是二兄,唐琛是小弟。

唐琛是最高兴的,虽然没有多一个嫂子,却多了个疼他的阿姐,日日都要笑开花来。

转眼便到了年根下,虽说这一年,臻酿没挣到多少银两,但好歹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也算圆满,除夕那晚一家人守了年节,开开心心的迎了正元。

然而正月初三一早,有衙役从阳金府衙送了邸报来,几百里加急,点名送给唐太傅。

京都发生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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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金小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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