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在二楼,一位医生,几个护士,说不上严加看管。
毕竟那高耸的院墙就在那里,想来也没有受伤的“羊羔”会不自量力地逃跑。
早在入校的那一天,他们已经对她的随身用品进行了严密的检查,所以现在的“守卫者”们还算是惬意。隔着一扇封闭的门,裴萱已经听见他们正在交流着下一次轮休的时候,要去哪一家舞厅快活。
裴萱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白色的被单上,若不是那轻轻颤动的睫毛,也许会有人认为她死了。毕竟那苍白的面色不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会有的,几近透明,往日里饱满鲜艳的唇如今布满死皮,像一方干涸的土地,期待着甘霖。
她也的确在期待着……期待夜色降临。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鸟儿今日格外振奋。
也许,是要下雨了吗?
在这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裴萱也忘却了身上的疼痛,那些无关紧要的、轻若鸿羽的伤口,于自由,于那个人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裴萱想起一双沉静的眸子,在她的脑海之中。
那个人,现在在做些什么?
或许,她也正在思念着自己吗?
想象,亦或是等,是没有答案的。
外间的声音渐渐小了,轻微的鼾声在这方静谧之中显得尤为明显。
裴萱揭开身上的棉被,将枕头囫囵地塞进去,装作侧卧的模样。
今夜,会是一场硬战。
微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裴萱顺着外墙攀爬,灵巧地落于一楼的角落。
循着那时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埋藏之处。潮湿的泥土气息在空气中一点点蔓延,她如今只剩下一双手了。费力地抛开湿润的泥土,那些沙砾钻进指甲缝里,生疼。
一双手已经是伤痕累累,所幸还是找到了李叔留下的东西。
裴萱紧紧握住匕首,现在的校园只剩下一片安静,她却不敢有分毫的松懈。
沿着灌木的黑影一点点挪到校门处,守门人正在睡梦之中。
裴萱小心地从他袋中拿出那道小门的钥匙。
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梦中嘟囔一声。裴萱不敢有所动作,只好戒备地看向他。不消片刻,守门人骤然惊醒,却见一柄冰凉的匕首紧紧贴在自己的脖颈上。
“你!”
话音未落,匕首更近一步,在颈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已经有鲜血顺着脖子流到衣衫上。
窗外电闪雷鸣,那闪电的白光打在裴萱的脸上,就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
“开门。”
守门人的性命如今都系在那一柄小小的匕首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便伤了自己。
“小……小姐,我……我开不了。”
“哦?”
刀刃在皮肉上切割的滋味并不好受,死亡被预告,也变得可供选择。
守门人不敢有分毫的懈怠,“晚清校长亲自请国外专家设计的报警装置,夜里是不允许开门的,一旦打开,警报就会在学校里响起。”
裴萱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他话语的可信度。
“你的命在我手里,主意自然不该我来想。怎么出去?你来说。”
守门人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却不想又有一个难题落到自己头上。
“我……我……”
他感觉到生机正在流失,那血液滴落的声音,正是他死亡的“丧钟”。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我告诉你,侧面的荒草丛里还有一个小门,是供学校的工作人员出入的。”
“带我去。”少女冷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守门人忙朝着小门的方向前进,裴萱跟在后面,暗暗收紧手中的匕首。
“到了,到了小姐。”
“钥匙呢?”
“我……我没有钥匙啊。”
“自己想办法。”
守门人无奈从衣服上抠出一根小小的针来,在那锁芯里来回搅弄。裴萱这时才发现他身上原来还有针,越发警惕了。
“咔”一声,门锁打开。
守门人心中欢喜,想来如今是能逃过一劫了。
裴萱并未放手,只是继续道:“开门,出去。”
守门人依样照做。
直到站在门外,环顾四周,裴萱才放下心来。
“小姐……小姐可以放开我了吧,我可都没骗你。”
她冷漠回道:“撞吧。”
守门人错愕道:“撞什么?”
“自然是撞墙。”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身后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揪住他的头皮撞了上去。
疼痛袭来,守门人失去了知觉。
从礼仪学校到裴公馆,穿过半座城,她出来时本在病中,羸弱不堪。更何况一双赤脚行在粗糙的路面,不多时便已鲜血淋漓。
也许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比平时更能吃些苦。这样的场面,似乎只能在古书中见到,也能类比为“六月飞雪”了。
夜静悄悄,只有雨声,淅淅沥沥,不断绝。
脚底流出鲜血,很快被雨水冲洗干净,散进泥土。
她觉得身子格外热,血也沸腾,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只是脑子混沌、糊涂,太阳穴也刺痛起来。
裴萱见着那隐在树林之中的高大建筑,会不会也有一双秋月般的眼睛,正凝望着自己呢?她想到这里,心跳一下子急促起来。
雨水冰冷,伤口如火灼。
一下子达成所愿,身体的沉重再也抵挡不住了。
裴萱倒在雨里。
也许上天也正垂怜这个小女子,惊雷一声,闪电的白光照亮了街道,恰好被正在巡夜的李叔收入眼中。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夜李叔经过了怎样的天人交战。
可是最终,他还是把裴萱抱回了房间。
瘦瘦小小的一个,只剩下一把骨头,他一时失语。
为什么裴简之非要同这样一个小丫头较劲呢?纵然她因着年纪轻还是十分任性,她的行为只有理解为与父母之间的争宠。李叔心里也不免生了埋怨,毕竟,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如今形销骨立,在裴公馆养得好好的身子,全在那地狱一般的地方磋磨成了这般模样。
温媛还没睡,靠在枕上听雨。忽而看见一束手电的光在院子里横冲直撞,顺着窗户看下去,是李叔,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
温媛跑下楼,看见那张惨白的小脸,怔在原地。
“阿萱?”
李叔冲着自己的女主人使了个眼色,叫她千万不要吵醒了裴简之,否则今天晚上不好收场。
温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即扶着裴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李,今夜就让我来照顾她吧,你先下去休息。”
本就对裴简之“礼仪学校”的说辞有些怀疑的温媛见了如今的场景,心中有了些猜测。她知道李叔心地善良,可到底是他裴简之的忠仆,当下有些话便不好说出口。
李叔深深地看了温媛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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