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惊墨远远看着,眸光如鹰隼巡视几圈,唇角噙上一丝冷笑,慢慢踱步走到天尊旁边。
天尊见他走来,站在堂前,欣慰一笑,朝着底下众天师朗声宣布道:“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一来庆祝天师府找到妖王半幅妖骨,届时一起加固妖界封印,从此世间将再无妖物。”底下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掌声未落,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又说道:“二来,往后上京天师府的天尊乃由我儿执掌,他为封印妖界立下汗马功劳,从此就是上京天师府新一任天尊。”
底下众人目光驻留在天惊墨身上,满脸期待,欢欣雀跃。天无垢亦是一脸慈爱,仿佛这个决定众望所归。
天惊墨沉思片刻,转头看着天尊熟悉又陌生的脸,暗暗摇头,冷言说道:“样子已有七分像,可惜脾性却完全不同。”
天尊脸色如常,脚下却后退两步,沉着脸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惊墨轻笑,从容不迫娓娓道来:“不知你是何方小妖,竟会这等迷幻之术,但是可惜,此等迷幻之术对我无用。”天尊慈爱的脸倏然一惊,见天惊墨直勾勾盯着他,立马收敛神色勉强维持镇定,嘴上却还狡辩道:“我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是不是这一路太过劳累。若是太劳累,你快去歇歇吧,此事改日再议也可。”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往后退。
天惊墨看着他的小动作不由得想笑,“你这小妖,又想抓我,又害怕,如此胆小可能成事?”他说完,金光眨眼便至,鳞光瞬间变暗,利剑在手,虎虎生威。
“你可知这一剑下去,你便会神魂俱散。”
天尊战战兢兢往后退,哆哆嗦嗦强辩斥责道:“逆子,你,你敢弑父。”
“弑父?你倒是占上我便宜来了。”说罢,天惊墨从容不迫向他靠近,天尊脸色越发难看。天惊墨心中觉得有趣,自打有记忆起,他还是第一次在家主脸上看到这种仓皇害怕的神情。
披着上京天尊的皮囊,却是如此胆小怕事,天惊墨不欲再与他多费唇舌,挥剑朝着天无垢隔空一斩,还没等剑气靠近,天尊瞬间面如土色,身体如同一团烂泥,急速萎靡消散,宽大白袍之下爬出几根交错纠缠的棕色藤蔓,藤蔓迅速收拢,团成一团,风也似的逃窜。
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他一句神魂俱散倒还真的唬住他了,丝毫不抵抗,逃命倒是快。
天惊墨也不急,扭头看着底下一众天师和始终站在一旁的时令,金剑在腕上翻转一指,顿时他们便如同鸟兽群起而散。衣袍之下无数藤蔓急速收回,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天师府转瞬之间只剩遍布的鳞光幽幽暗暗。
他掷出长剑,剑气如虹凌厉劈开空中交错闪烁的鳞光,鳞光之中撕裂开一道裂缝,裂缝越扩越大,须臾片刻,四周鳞光皆散,幻境消失,面前又是地底客堂,长桌后面也不见刚才的白发老者。
花见月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呆滞,笑呵呵的不知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天惊墨走到她面前,捏诀成咒,指尖水雾渐起。轻点她眼皮之上,花见月浑身一激灵,呆滞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突然看见凑到眼前的天惊墨反而大吃一惊,急忙后退两步,疑惑问道:“刚才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天惊墨好奇:“你可知你进入了幻境之中。”
花见月笃定回道:“我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幻境我还能不知道。”天惊墨倒是颇为意外,好似她就应该不知道一样。
花见月看着他将信将疑的眼神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出来罢了。”说着这才感觉到眼皮上有丝微凉,伸手一摸,居然是血迹。她轻呼出声,“糟了,我眼睛是不是瞎了。”
天惊墨闻言轻笑出声,伸过沾满水雾手指递到她眼前,“刚才还觉得你挺聪明,看来还是我高看你了。此诀水雾去目障之术,沾染鳞光粉尘才会变红。”
花见月松下一口气,“没瞎就好”,接着和天惊墨说起幻境,刚进入幻境之时四下无人她倒是有些慌神,毕竟她虽然身为妖族但却丝毫不会妖法。但又想起天惊墨自进入地洞以来淡然自若的样子,料想这里肯定还是安全的,就算是有危险,他还指望着她帮他寻妖骨,自然不会让她平白死在这里,虽然四周皆是鳞光不能视物,她只要不乱跑乱动,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如此心下一放松,反而四周鳞光慢慢消散。
然后她就突然看见一间小院,院门之上写着惊神院三个字。
那不就是她们在青州城买下的小院吗?
她推门进去就看见老图和无涯正在拌嘴,无涯眼见说不过老图,扑到老图身上纠缠,别说老图这个体型,就是她自己也常常吃亏,他们哪里能轻易抓到无涯啊,一人一猫厮打在一起,闹得小院里尘土飞扬。
老图手脚并用却也敌不过无涯攻势,眼见落在下风,慌忙叫住站在门口看好戏的花见月:“阿花,你倒是来帮帮我啊,他四只脚,我两只手根本打不过。”无涯一听更加恼怒,伸出利爪直冲老图宽阔的背上袭去,老图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吱哇乱跳想抖落背上的白猫,奈何胳膊实在短胖,费了牛劲也够不上,动作实在滑稽。她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笑起来,还没等她看够,天惊墨就让她从幻境中出来了。
不过花见月倒是真的有些不明白:“传闻地精良善,不会术法,难道传闻有假?”
天惊墨解释道:“传闻不假,地精自是不会术法。”
“ 那这幻境又从何而来?”
天惊墨淡淡道:“自然是妖。”
花见月一惊,大声质问:“有妖你怎么不早说,我看你这么淡定,还以为只是几只小地精。”
天惊墨微微一笑,理直气壮反驳:“你又没问。”这下轮到花见月哑然,她确实没问,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只以为这里只有地精。
“不过,妖呢,你既说有妖,那,”花见月话还没说完,就听嘭的一声异响打断她的话。
木门被狠狠撞开,两人闻声看去,没想到竟是老图和时令。时令白袍染红一片,单手持剑跌跌撞撞跑进来,老图比他好些,虽是灰头土脸,身上只有斑驳血迹,看样子也不是他自己的。
两人一见到花见月和天惊墨,面上大喜,冲着他们飞奔过来,老图更是忍不住干嚎起来。
“阿花,我可算找到你了。”
时令比他快一步走到天惊墨面前,单膝跪下行礼,“禀告少主,靖州城,靖州城天师府,天师府......”时令面色沉重,语气哽咽的垂下头,片刻缓和过后,才重新调整情绪,接着说道:“天师府全员天师皆战亡。”
花见月心下一惊,转头盯着老图,想要得到确定,老图面色沉重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时令的话。
她又赶紧瞟了一眼天惊墨,他面色如常,仿佛泰山崩于眼前也能保持冷静自若。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你细细说来。”
时令眼眶红肿,劲量保持语气平和道:“少主刚离开,我等正在清理府中山鬼尸体,不料突然又闯进来一群山鬼,大约能有几十个,山鬼嗜血发狂,府中天师刚经历一番苦战,体力消耗巨大,实在无法应对山鬼猛烈攻势,而且,”时令说到这里,突然扭头恶狠狠的瞪着老图,老图慌忙往花见月身后躲去,“为了保护他,众天师拼尽全力为我们撕开一条血路,我才带着他一路追来,见到少主的马停在上面,这才进来寻到你们。”
听到这话,花见月觉得颇为蹊跷,山鬼为妖骨而来,如今妖骨已被无涯带走,它们怎么还在纠缠天师府,而且山鬼低智,若无头领,也会如同普通野兽一般,不敌便跑,不会不死不休,除非山鬼头领不止一个。以前从未听闻大厉何处有这么多的山鬼,青州城寻骨士众多,也没有从他们口中听说山鬼名头,怎地他们从青州城一路过来,倒是招惹山鬼紧追不舍。
老图躲在花见月身后小声说道:“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出不来了,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山鬼,徒手撕人。”花见月脑中立马浮现白毛山鬼撕开天师的画面,忍不住浑身一抖。
时令愤恨站起身来,大声呵斥老图道:“天师们要不是为了让你逃走,又何止于此。”老图有些尴尬,小声辩解道:“我又打不过山鬼,留下只会拖后腿。”
花见月默默后退两步,和老图保持一定距离。
天惊墨听完时令的话,面上从始至终都表情如一,对比时令双眼充血红肿来看,他的这个少主也过于冷漠了,好似靖州城天师府一众天师生死与他无关,他只是个高高在上的上京天师府少主。花见月心头其实已有盘算,微不可察往他身边靠近。
空荡的地底客堂倏尔气氛沉重起来,又过了半晌,天惊墨冷冷说道:“还是不够。”
话一出,天惊墨身形迅捷如电,眨眼之间,金剑反手一提,剑起剑落,时令和老图头颅双双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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