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鲛人之歌，能蛊惑人心。
虞秋想，这句话一点也不准确。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掌，将她托起又摔下，狠狠捏碎又一片片拼接起来。
她像是一个被掏空的玩偶，不断有人往她的躯壳里塞进不属于她的感情。
悲伤、思念、爱.欲、恐惧、迷惘……
尘世间所有的情念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虞秋在这个漩涡的正中央，无法动弹，无法拒绝。
她只能任由这些感情起落，膨胀又收缩。
心脏像是要爆炸，却又在临界点重重落回胸腔。
虞秋的眼里落下一滴泪。
是不属于她的悲伤，不属于她的眼泪，借着人鱼歌声，在她身体里扎根发芽。
意识愈发混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恍惚间，深暗的海水自四面八方涌来，更为空灵的歌声久久缭绕。
她看见海底绚烂瑰丽的珊瑚礁，有人坐在最高处，细白脖颈微微扬起，海藻般乌黑浓密的发在水中飘散游曳。
那人缓缓回过身，纤细的腰腹下，粉蓝色的鱼鳞闪烁着荧荧微光。
更靠近海底的地方，一抹鱼尾倏忽一下藏进了岩石后头。
“哎？你怎么回事？”
关琼的声音骤然响起，潮水疯狂退去，虞秋大口大口呼吸，却始终无法从那种悲伤到窒息的感觉里脱身。
“头晕？上我经纪人那屋歇会儿。”
她不由分说将虞秋拉进了电梯里，又对罗宾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人太多超载了，你下一班吧。”
直到电梯门紧紧闭上，她才对着虞秋竖了个大拇指：“演得好。”
电梯角落，两个跟拍互相对视一眼，手忽然都抖了起来。
【哎？哎？画面怎么突然这么抖啊，我快吐了！】
【咋没了？咋回事啊？】
庄泽一拧着眉，看似语气不悦，实则眼底有几分暗爽：“你怎么也来这边了？”
虞秋张了张嘴，肺部好似还被海水占满，挤压得她过不上气来。
庄泽一见状，轻笑一声，懒洋洋的双手插兜。
他装x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虞秋双腿骤然失了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关琼哎哟一声赶紧托住人，电梯恰时抵达楼层，几人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
游知知一错不错地盯着虞秋，眼眶里满是泪水。
*
虞秋醒来时，已近黄昏。
大片橘红色渲染着奶白色的墙纸，将万物都烘上一层余晖。
关琼低头看了她一眼，确认人醒了，拎起包就去赶飞机。
屋内几个工作人员也松了口气，纷纷给各自领导去电。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虞秋。
和坐在最角落的游知知。
小人鱼的脑袋垂得很低，被夕阳拉扯冗长的影子攀爬在她身上，静谧得像一幅画。
如果忽略掉她不断落下的眼泪的话。
虞秋浑身还是没有力气，嗓子哑得厉害。
她拍了拍床边，嘶哑着说道：“知知，过来好吗？”
游知知轻轻抽噎一声，摇了摇头。
“我想喝水……”
小人鱼终于肯起身，乌黑的发披散在脸颊两侧，遮住了表情。
虞秋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才捏住了游知知裙摆的一角。
她今天穿了一件蓝紫色的纱裙，欧根纱在光线下犹如幻彩，夺目又迷人。
恰似那一抹倏忽躲藏起的鱼尾。
“你在躲我吗？知知。”
虞秋轻声问道。
游知知身形一顿，没有说话。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虞秋轻轻摩挲着指腹间那片布料，略有些硬，海底的那抹鱼尾想必要柔软的多，“我看见一只美人鱼，坐在礁石上唱歌。”
游知知仍没有开口，可身体似乎微微一颤。
虞秋恍若未觉，自顾自往下说着：“她唱的歌好美好悲伤，哪怕是梦里，我也忍不住想靠近她，于是我往前走了一步，她回过头看着我。”
“知知，我听见你叫我姐姐。”
“你能告诉我吗，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游知知转身时，一颗泪正好落在虞秋指尖，是完全不同于小人鱼体温的滚烫。
“姐姐，你真的是姐姐。”
游知知呜哇一声伏在虞秋怀里。
虞秋任由她哭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肩。
好一会儿后，游知知才支起身，虞秋手上没劲，顺着滑落在小人鱼过分纤细的腰间。
分明是有些旖旎的姿势，可她却没顾得上想这些。
“刚刚我们在楼下，离我的声音很近，我看到姐姐的时候很开心，它就自己唱起来了。它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就不能很好控制了。”
游知知说的不清不楚，但虞秋还是听懂了。
和她猜的没错，人鱼的声音的确是会因为情绪变化而唱出歌声。
“如果你不是姐姐的话，你肯定是听不到的。”
游知知说的很肯定。
虞秋轻拧眉心，当时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这声音裹挟，灵魂都被卷走一般，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
但从关琼能把她拽进电梯，庄泽一好像又狗叫了什么来看。
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影响。
她便问道：“当时，只有我听到了吗？”
游知知点了点头。
虞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又为什么我是那个‘姐姐’？”
“姐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虞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知知，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比如人类一直以为人鱼只是传说，穿越时空只是幻想……我，不是原本那个虞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很奇怪。
好像南方梅雨时，空气中总有甩不去的潮湿，黏着化不开但也不明显的难过。
虞秋一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就见游知知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姐姐身上的气味，和原本不一样。”
虞秋眼神微顿：“你……很早就知道了？”
“在庄园露台的时候，姐姐推开门，风里传来过的气味，我闻到了。”
游知知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委屈的神色：“明明是我熟悉的那个气味，可是姐姐看我的眼神和在海底的时候不一样了。”
虞秋愣了一下：“海底？”
“嗯，我在海底给姐姐唱过歌，只有人鱼心甘情愿为爱人吟唱，才会将彼此的灵魂融在一起，密不可分。所以只有姐姐能听见我最真实的歌声，和罗宾他们听见的是不一样的。”
游知知看着眼前那张不可方物的脸，眼角滑过一颗泪珠。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忘记我了呢？”
计划失败！
明天一定（顶锅盖逃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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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鱼篇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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