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沐言随便填了两口，就打开了电脑，登入案件信息平台。选定东湖区审判局属地和案发日期后，成功找到了今天记入的案件：妖怪98O1498、妖怪81S3578飞车抢夺案。
审判庭的审判主要通过这一平台处理，这个平台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宝塔系统。有人猜测，可能取自“宝塔镇河妖”。
妖怪最初被抓捕时，抓捕人员会将相关资料记入该平台。
若是未触犯刑律，那么在案件相关人都无异议的情况下，可以仅由一名审判员确定最终处罚措施。
但若是触犯了刑律，就要全体出动了。执行局会将相关笔录传入宝塔系统，等待审判庭所有成员的审判。审判庭成员总数均为单数，根据少数服从多数得出最终处理结论。
今天这个案件很显然已经触犯了刑律，谢沐言浏览着案情经过，在脑中提取出关键信息。
挎包及里面金钱的总价值为23860千尘币，达到立案标准。此外，挎包主人杨女士在被抢夺期间，脖颈处被包的肩带划破，伤口约两厘米长。
他将事实与自己脑中存储的律法比照了下，鉴于在两妖在行为过程中严重危及人身安全，最终将两妖认定为抢劫罪，得出判处五年有期徒刑的结论。
然而，当他划到案件结尾时，其他两位审判员的意见已经录入完毕。处理结果一栏赫然显示出“死刑”两个大字。
二比一。
显然，他的结论已经不重要了……
谢沐言心底浮起一丝莫名的情感，最终还是选择了录入自己的审判意见。确认提交的瞬间，电脑屏幕窜出一个鲜红色的弹窗——
警告！您没有操作权限！
关闭弹窗，右滑网页，这才发现东湖区审判长后面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陈万昇”的名字。
“嗡嗡、嗡嗡……”
忽然，躺在桌子上的手机不停震动起来，嗡嗡声在他的小办公室里不断回荡着。谢沐言看向在手机——
是陈万昇。
于私，他不想受陈万昇的魔音荼毒；但于公，他应该接听这一通来电。
“喂，谢审判长，中午好啊~考虑得如何？什么时候来北原区？”电话那头传来欠扁的声音。
谢沐言反问道：“您很着急？”
“这倒不是，我就是怕你舍不得离开东湖区啊，毕竟都住了十几年了，一时半会儿不想走也正常……”
“这不是您安排的吗？”
“怎么可能？”陈万昇的语气中满是开玩笑的意味，“这可不能乱说啊，这都是总审判长的命令，不关我的事~”
说罢，电话那头就安静下来，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谢沐言平复了下刚刚混乱的心，冷声问道：“还有事吗？”
“当然。”陈万昇先笑了两声，才语出惊人道，“谢审判长，我知道你爱慕我，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谢沐言倏地被对面妄自尊大的语气冲击到，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还不待他出声，那声音就有了续文：“如果你愿意为我做事，我就允许你留在东湖区；还有，那两只妖怪也能活下来，怎么样？”
谢沐言：……
这人指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他本着“有些气没必要硬生”的原则，沉声道：“我拒绝。”
说罢也不待对方回应，十分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陈万昇用权力要挟自己做他的下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扭曲的唯我独尊的心理，让谢沐言只觉作呕。
这通来电虽然在他原本就阴郁的心上又添了几笔乌云，但也传递给他几条值得思索的信息：
陈万昇在会议上的表现与电话中的不太一样，一个竭力让自己去北原区，另一个则给自己创造了可以留在东湖区的机会。其中，还牵出了总审判长——
陈万昇与其父的目标似乎是不同的。
去授课、调入北原区，亦或是其他，究竟什么是他们的真正目的，现在的他还一无所知……
此外，陈万昇在两只妖怪的审判中动了手脚，看来应该早就收买了他手下的两位审判员，让他们把审判结果统一成“死刑”了。
果然，在千尘大陆中，没有权力和金钱解决不了的事。
退出平台、将电脑关机后，他给林千枫发了条“四点出发”的短信，紧接着，屏幕上就弹出了“收到”两字，后面依旧跟着一张嘲讽意味十足的微笑脸表情。
谢沐言见有了回复，便起身去公寓收拾行李。公寓就在审判局大楼的后方，是更为破旧的两层小楼，每层楼有四个房间，但所有八个房间中只住了他与林千枫两人。
他的行李不多，一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足以装下全部。一切都整理妥当后，离出发还有近两个小时，他便打算翻翻律法法条打发时间。
然而，他刚落座，几个画面忽然闪入他的脑中，催动他向审判局外走去。
审判局对面的不远处落着一家小超市，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谢沐言从他熟悉的货架上拿了两桶鲜虾鱼板面，扫码付过钱后，便踏上了前往临时监狱的路。
妖怪监狱在审判局东边不远处，同千尘大陆上其他监狱一样，采取的是功利主义的圆形监狱设计，中央立着瞭望塔，四周是环形的囚室。
一楼处有扇特质的门，门的一侧嵌着一台指纹识别装置。谢沐言站在这一装置前，将右手拿着的泡面移至左手中，将右手手指放了上去。
“呜——呜——”警报声突然响起。
霎时间，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位拿着枪支、身着制服的青年，这位青年是正在监狱瞭望塔中值班的执行员李高义。他面上不露丝毫紧张，想必已经从监控中看清了来人。
“谢哥，您这是……”李高义似是见他抱着两桶泡面有些违和，出声问道。
谢沐言平静道：“我来探望98O1498号和81S3578号。”
李高义将枪别入腰间，脸上挂起莫名的笑：“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来探望这两只妖怪的呢？”
闻言，谢沐言怔愣一瞬。
从刚刚的警报来看，东湖区监狱的管理者已经变更为陈万昇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没有进入东湖区监狱的权限了。
“谢哥，请回吧。”李高义说着，转身就欲回监狱里。
谢沐言将泡面递出，出声拦住了他：“给那两只妖怪吧。”
李高义接过，说了声“好”，门又重新彻底关死了。
他不知道李高义是否会将泡面送给那两只妖怪，他希望会。这是那两只妖怪最喜欢的口味……
谢沐言与牛妖和羊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东湖区中央公园附近的一条小巷里。那小巷前有家超市，两妖经常去“光顾”，终于，在他们连续偷了三天泡面后，店主报了案。
案子先进入人类警局里，后发现是妖怪所为，又转给了妖怪审判局。谢沐言持枪潜伏在小巷口处时，两妖一妖捧着一桶泡面，吃的正欢。不知怎的，他顿住了脚步，没再上前。
“牛兄，还是这个鲜虾鱼板面最好吃！”
“啥子都比嗦垃圾强！”
两妖聊着天，吃完了面，对视一眼后举起了泡面桶，像喝酒干杯一样碰了碰，将汤汁也喝了个精光。
只不过，喝完汤，就该吃苦了。
两妖被谢沐言瞬间拿下了，被罚了款，因为实在没钱，被迫在超市里打了一个月的白工……
五年前的生机，在不久的将来就要陨灭，就像天边逐渐落下的秋阳。
谢沐言改变不了故事的结局，但或许又可以改变。他可以选择做陈万昇的下属，救下两人，但这之后呢？
他有了弱点，可以被经常拿来要挟的弱点。
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他想，他不是一个善人。
……
林千枫开着车来到审判局门口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金粉弥漫在审判局的门前，将门前台阶上坐着的貌美青年笼罩其中。
青年垂眸，羽睫轻颤，白皙的指尖拂过书页，整个画面正如一副绝美的水彩画。
“哟，谢审判长，被扫地出门了啊？”林千枫推门下车，打开了后备箱，来到谢沐言面前站定。
“嗯。”谢沐言抬眸，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也没再作声。
直到现在，审判局中也是空无一人……谢沐言自己也没理解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沉默着将手中的日记本收入背包，又将行李箱抬入后备箱里。
林千枫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谢沐言不想说话，就闭了麦，回驾驶位坐下了。
车子披着夕阳向北原区驶去，带走了两人，也带走了东湖区的回忆。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楼房，谢沐言淡淡出声道：“他们判了死刑。”
“怎么？您又圣母心泛滥了？”林千枫轻笑一声。
谢沐言没再接话，将头偏向窗外。火烧般的云霞映满了落日，漾满天际，似是为这荒诞的一天覆上了一层华丽的敛衣。
林千枫未等来回应，语气忽而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早跟您说过的，不要对妖怪产生任何情感。”
“嗯。”谢沐言应下。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林千枫的劝告是正确的……
车内一路无言，就这样驶入北原区审判局的地盘。此时已是夜晚，繁星逐渐坠满夜空深蓝的锦缎，月华将银纱洒向毫无光亮的楼房。
谢沐言刚打开车门，就听见一道青年的声音传来——
“谢哥！”
夏小烨：为什么还不让我出场[微笑脸]
谢沐言：我还没安排妥当。
夏小烨：老婆贴贴[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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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启程北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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