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栽种大片的果树林,枝桠间结出青色的果实,呈拳头大小,绿油油的,格外招摇。
山坡下,一群村民提着斧头、锄具围在山底,个个气势汹汹,恨不得将山上的邪树赶尽杀绝。
“塭眉道人说了,今天不砍掉满山的果树,村庄的灾难将会再次发生,陈老根,你要是再拦着我们,就休怪同村人对你不客气。”
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无半点缚鸡之力,银发苍苍的老翁,手握竹竿,以一人之力,将拥护砍树的人拦在山脚。
“你们听那假道士胡编乱奏,我的宝贝果树,怎么可能是邪树,老人脸上气得青一块红一块,就差拍着大腿,指着来人破口大骂,”转念,露出怪异神色,望着为首的老友道,“小红,不是我说你,怎么能听信那无良道士的话。”
前人,叫出自己做梦都想忘记的称谓,甚至连陈老根,对塭眉道人的不敬,都给抛到脑后。
“……你胡乱说些什么。”
对峙之人气得面红耳赤,恼怒失声。
不知道是气老人对塭眉道人不恭,还是气自己女性化的乳名,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毫无顾忌叫出,丢尽了老脸。
本名陈大泓的老者,瞟眼四周的村民,见其余人个个满面愤容,都关注老头辱骂塭眉道人,并没留心对他的称呼,悄悄吐出一股浊气。
该死的陈老根,每次争吵时,就把自己的小名拿出来遛遛,这老货绝对是故意的,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得想想办法结束这场闹剧,他可不想再被爆出,连自己都不愿提及的丑史。
“爷爷……..。”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一女衣着朴素,脸色焦急,从旁边的山道跑过来,身旁跟着惬意少年,两人的相貌有着相似之处,因是姐弟两。
慢步走来的杨漪三人,站到了群众后面,完全被村人所忽略,观察事态发展的杨漪,不到迫不得已就没有动手。
梅娘,刚刚还中气十足的老人,好似找到主心骨,彻底委屈下来,注视村中小辈,“我都已经年过花甲,这些人还簇拥在一起,欺负我这个老人家,我的命好苦啊。”
旁边看着的陈大泓嘴角直抽搐,朝着刚来此的青年道,“小叼呀,你劝劝你爷爷将树给砍了吧,这样一来,我们的村庄也能恢复以往的宁静。”
“爷爷,你知道我最怕就是鬼了,你就心痛心痛我,将果林的树木给砍了吧,”陈叼也是赞同砍树,虽然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跟着一起劝道,“再说你去世后,这片果林还不是的……我继承。”
这话说得,直戳陈老根的脊梁骨,“陈叼……,你……你个小兔崽子,看今天我不打死你,”陈老根挥舞木棍,势必要教训诅咒自己的小畜生。
陈叼也是灵活,一脚窜进村民当中,直拿旁人当挡箭牌,左躲右藏,陈老根也是下死手,一时间,人群接连发出惨叫。
“手上有着农具,小心点别伤着人,”人后的陈大泓连连呼喊,老根怎么变老了,还意气用事,也不看看自己是何岁数。
要不是自己在村中还有些话语权,领着一帮后生前来,就他那脾气,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波折。
这性格怕是进了棺材也不会改,两人都是半条腿进入棺材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场面一度混乱,突然老人脚步一个不稳,身体前倾,本能抓住一切可抓之物,可是周围的人为了避免挨打,早已逃窜。
在前方,刚好搁置村民挖去树根的农具,尖刃朝上,反射出锋利的光芒,陈老根恍惚间听到梅儿的惊呼声。
千钧一发之际,围观的舆涂出手,一个跳跃接住了倒下的陈老根,老人的额头与那沾着泥块锄刃,两者相距一寸,头颅差点就在原地开花。
老人的神情呆滞,四肢僵硬,神思还未回过身来,身为老人的孙女,梅儿赶忙接过老人,扶着胸膛给老人顺气。
陈大泓见差点出现意外事故,也没有心情捣毁果树,招呼村人回去,“梅丫头,好好照顾你爷爷,我们就先离开了,”看了一圈,而元凶陈叼早已不知跑去何处,摇了摇头走了。
老者恍恍惚惚中回过神来,扶着孙女的手臂,前来拜谢救命恩人,“老朽叫陈老根,是村庄的一名果匠,搀扶之人是老身的孙女梅娘,以及已经跑掉的不孝子孙陈叼,你们在人群中已经见过。”
“老人家,你客气了,”李庚郎道,“我是东夷酒铺的掌柜,身边两人是我店铺的小二,我们前来是为了买卖果子。”
“请问这一带绿萘树,是否是老人家的?”
“…嘘,”陈老根竖起双手,阻止李庚郎后面的话,神神秘秘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道,“在此谈话不便,几位若是不嫌弃,可道老朽寒舍一叙。”
李庚郎与杨漪对视一眼,起唇答应。
......
粗糙的泥砖、瓦房中。
摆放着一个八仙桌,左右各置几把长凳,后墙的案几上安置着灵位,往前放置祭品、香炉。
大家喝茶,正位的陈老根道。
老人家,对于售卖绿萘,似乎有着难言之隐,李庚郎放下茶杯道。
梅儿,你去外面盯着,陈老根疑惑道,你们买来绿萘是为了干什么,村人就是不晓得果子的来历,才被轻易蛊惑。
“为了酿酒,”杨漪道。
这玩意还能酿酒,陈老根脑袋冒出疑惑,“不是我不卖给你们,你们刚才也看见了,村里人对待果树极其仇视,我也是没有办法。”
“就算你们得到果子,陈家村人也不会放你们离开。”
陈老根注视着扭伤的脚腕,悲伤道,“唉,我也保护不了果树多久了。”
“老人家,是否告诉我们村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村里人会仇恨一棵果树,”杨漪道,扰攘砍树的村民,眼中是带着恨意的,这就是她不理解的地方。
“这还有从一个月前说起,村中路过三个道士,一老两少,本来村中对于道士还算和善,邀请几人进屋休息,可他们偏要在村东的破庙暂住。”
“本来也没事,道士却在离开之前,留下似是而非的话,说陈家村将有大事发生,起初我们都不相信,没过几天,村中的确发生了一件怪事,每家的牲畜无缘无故地死亡。”
“村中有人记下道士离开的方位,便朝着后面追去,幸好他们没有走远,在青城县的城门口找到,村人好不容易才将人请了回来。”
“说来也奇怪,道士给牲畜喂养了符水,过了一晚时间,牲畜便全部活蹦乱跳的,村里人信奉几人是猪仙的使者。”
“老道士,自称塭眉道人,说是自己在荒庙中熟睡时,被猪仙大人托梦,受命拯救陈家村,他与陈家村有缘,便在落败的荒庙中重新修建庙宇,说是要供奉猪仙大人。”
“我们村原本就祖祖辈辈祭祀猪仙,他们一说,村人相信是猪仙保佑大家,你们进村时,应该看见村口的小庙了。”
“为了修葺诸仙庙,村人又是出钱、又是出力,仅于两个月前竣工。”
“庙宇修建之后,村里人常常去拜访,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村里人相继病倒,起初还是老人。”
“大家都是到了年纪,总是不可避免死亡,随后是半大的孩子,紧接着是刚降生的婴孩,一个接一个地离世。”
陈老根眉头紧蹙,满面悲痛道,“朝夕相处,抚养长大的孩子,就这样突然间离开,哪个做爹娘的受得了。”
“塭眉道人称这是猪仙降下的惩罚,只要消除威胁因素,猪仙就会收回降下灾难,村民都信以为真,然后就有了你们进村,看见围攻果树林的场景。”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塭眉道人的骗局,如今知道也为时晚矣,痛失孩子的村民都陷进他的谎言,听不进别人的劝解。”
“孩子生病了,没有请县中的郎中来医治吗?”杨漪面色凝重道。
“找了……怎么没找,可各个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村里人也就放弃了,”陈老根叹了口气道,“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怕你们待久了也会染上这怪病。”
李庚郎附在杨漪耳边低语道,“果匠都这样说了,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好不容易才找到果树,杨漪不想轻易放弃,“陈老伯,你看天色也不晚了,容我们在这歇一晚上,明早再起程离开,如何?”
“那也好,”陈山根朝着屋外喊道,“梅儿,几人今晚会在家中留宿,多准备些饭菜。”
“陈老伯,你腿受伤了,说那么久的话也累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杨漪道,三人相继离开正屋。
李庚郎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愁眉不展,“这是什么事了,咋什么怪事都给我们遇到了,得……白跑一趟。”
杨漪道,“梅儿一个小姑娘,为我们三人准备夕食,你不去帮忙说不过去吧。”
“也是,”刚踏出几步的李庚郎反应过来,怎么就我一个人去,“你们勒?”身后的道路,哪有两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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