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日光如潮水一般退却,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漆黑的夜色逐渐覆盖整片天空,只有寥寥的几颗星星挂在上面,发着幽微的光。

今天是钓鱼计划的第五天,为了提高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裴行简特意放出了一些独属于草木精的甜腻气息。当然,这同时也会使他对外界的刺激更为敏感,也更难控制自身的化形行为。

裴行简已在榕安的街头漫步了三个钟头,他周身环绕着似有若无的竹子清香,被风一吹,立刻消散在空气中。

街上人来人往,毫无异象。就在裴行简以为今天也要无功而返的时候,突然自脖颈后方传来一道微微的刺痛感。

凶手上钩了!

比欣喜之情更快出现的是一股上涌的热气,从被咬处直冲大脑,而左手手腕的梅花标记也随之渐渐发烫,即便有衣袖遮掩,依然有青翠的光清晰可辨。

裴行简知道这是化形的前兆,他咬咬牙,用潜存的意识压制化形的冲动,依据竹节项链的指引急匆匆往白月清风小区赶。

“竹子成功了!鱼上钩了!”几乎是裴行简被咬的同一时刻,驻守花店的祝芊芊就立刻感受到了离体蛛丝的震颤,她像受力的弹簧一样跳起,双眸发亮,眼中闪烁着只有捕捉猎物时候才会露出的精光,她风风火火地拽起身边人的手臂,斗志昂扬地说道;“温盏盏,起来抓蚊子了!”

温盏盏也早已习惯祝芊芊的行动速度,即刻化身渡鸦,按白额高脚蛛的指示前行,然后不论是拐弯还是冲刺,他的背脊始终安固稳定。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根据蛛丝的定位将目标捉拿入店。

疑犯果然是一只白纹伊蚊,名叫陆梦离,是个妆容妖艳的年轻女子,即便双手被缚、身陷囹圄她也毫不慌张,反而眉毛一扬,气焰嚣张地诘问道:“妖精事务所就可以随便抓人么?”

祝芊芊是何许人也?她怎会被这种架势吓住,闻言,便只冷冷一笑,道:“事务所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妖精,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妖精。若调查之后,发现你清白无辜,我们自会赔礼道歉,放你出去;但假若调查之后,发现你的确有违《妖精管理调理》,我们也绝不会手下留情法外开恩,而是会秉公处理。”

陆梦离看温盏盏和祝芊芊年纪不大,便以为是两个好糊弄的愣头青,没想到祝芊芊并未因此慌了手脚,她在心里暗道看走了眼,面上却立刻收了无法无天的猖狂气,规规矩矩地坐好,泫然欲泣道:“小哥哥小姐姐,人家可是良民。平日里遵纪守法,扶老爱幼,远近皆知,不知出了什么误会惹得两位深夜加班。”

祝芊芊翻了翻榕安的妖精记录册,冷笑道:“三次偷窃,两次□□,陆小姐端的是十佳优秀妖精呢。”

被祝芊芊毫不留情地拆穿良家女子的伪装面目,陆梦离也不见恼怒,只捋了捋耳侧的头发,笑了笑,道:“生来命苦,没有办法。”

祝芊芊瞧她神情不似作伪,记录册里也的确记录着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便也没有继续抓着陆梦离的痛处不放,而是直入正题道:“不知道陆小姐有没有发现近来榕安妖精化形显形的频率显著增加了。”

陆梦离皱了皱眉头,她本以为是自己偷窃的事情被发现了,却没想到祝芊芊上来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她凝神想了想,道:“好像是比平日里多了一些。”

“陆小姐可有想过原因?”

“我想这些做什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化形。”陆梦离睁大了眼睛,只觉莫名其妙,可看到祝芊芊和温盏盏严肃的神情,只好妥协地敷衍道:“可能他们吃错了药?”

“陆小姐,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这些化形的妖精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曾被你吸过血。”

“我去!各位和守,各位大哥,你们看清楚,我是一只蚊子,蚊子好么?蚊子吸血,天经地义,不犯法吧?”陆梦离有点崩溃。

她本来好好的觅着食,尤其今晚第一口食物就是一个草木精的血,口感香甜,味道甚佳,余味无穷,她甚至多留了些自身的唾液以作标记,想着日后再去饱餐两顿。可还没等她找好第二个目标,人就被带到事务所的花店里来了,理由居然是她吸了别的妖精的血,简直离谱,简直荒谬!

“我们并非针对你吸血的行为,而是怀疑你在吸血的同时将一些毒素经由唾液注射进这些妖精体内,然后才导致了他们的化形。”不论陆梦离态度如何,猖狂或气恼,祝芊芊的语气始终从容不迫。

陆梦离道:“是,我们蚊子吸血的时候是会通过口器在妖精的血管里注射一些物质,不过它们只有抗凝血和麻醉的功效,可从来没有过促进妖精化形的作用。再说了,要是我真携带有这种毒素,我怎么没显过形呢?”

陆梦离说到后面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她几乎每晚都会显形吸血。

祝芊芊似是早有准备,不急不缓地说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想给你做一下全身检查。”

审讯室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江芮亮出针管,脸上露出温暖纯良的笑容。

待裴行简用尽全身力气维持人形走出电梯的时候,已是头昏脑胀,面色潮红,额头布满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几乎是半靠在门上,全凭惯性从兜里摸出钥匙,又摸索着想要将其插进钥匙孔。或是因为闭着眼睛,或是因为手在颤抖,总之裴行简尝试了很多次仍旧没有打开防盗门。

他身体越来越软,眼前越来越黑,梅花标记也原来越烫,终于在他即将维持不住人形的时候,门开了。

裴行简拼着最后一股力气走进门内,将房门关紧,放松地长舒一口气,任由化形的本能将自己掌控。

因为抑制许久,化形的瞬间,每个细胞极致的渴望都被酣畅淋漓地实现,以至裴行简恍惚之中误以为自己身在云端。

许多年前,他在某只鹊鸲颠三倒四的飞行训练中终于适应高空,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后,入目即是大片大片的云朵,轻盈洁白,柔软纤巧,它们一团团地聚在一起,安静地漂浮在天空之上,让人油生跃身而下的冲动。

高空之中,万象俱寂。作为一棵陆地植物,那是裴行简第一次以俯视的目光注视云朵、天空和大地,即便是巍峨的熊耳山也可一览无余地观尽山峦起伏的线条。原来他栖息的地方这样小,而天地如此辽阔,可以承载一切,包括生死,包括爱恨。

当时的他总被叶秉游叼住,而现在,裴行简终于有机会一偿夙愿,去做他一直想做而一直没做的事情,他要躺在云朵上打滚。

他放任自己直直坠落,果然没有触地的痛楚,而是仿佛跌入一汪舒适温暖的泉水,载体却比水流更加稳固坚韧。

“叶子,我就说云可以承受住我的重量吧。毕竟我只是一根轻飘飘的竹子罢了。”裴行简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难得流露出一些小骄傲和小得意。

他甚至有些开心雀跃地扑腾起来,可随即肆意舒展的枝叶就被人捏住了。力道极轻,带有几分好奇的心思,又存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裴行简不满地从中抽离出来,他的抗拒却仿佛勾起那人更大也更坚决的兴致,不仅剑形的竹叶边缘被从头至尾勾勒一圈,更意图对平行的叶脉进行描绘。

裴行简本欲出言警示,但那体温略高于自己的手指却仿佛有魔力一般,被摩挲过后的竹叶渐渐失去斗志昂扬的气势,却有昏昏沉沉的睡意蔓延上涌并占据上风,使得喉咙间的低吼也化为满足的哼声。

终于,裴行简舒服地睡了过去,在他幻想的云朵堆里。

钟澜打开房门的刹那,即便沉着冷静如他也不由自主地怔愣了一下。

毕竟深夜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声音的时候,谁也想不到楼道内站着的会是自己仅有过数面之缘、面色潮红、双眸紧闭的邻居。

“裴行简……?”他讶异地看着裴行简咬着牙关、神情坚毅地主动踏入他的房间,又主动将房门关好,如入无人之境。印象中清爽俊秀的容颜因为脸颊泛红而凭空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纯真诱惑,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嘴角似翘非翘地微微扬起。

钟澜只来得及匆匆扫了一眼,裴行简便如同突然间消除了所有顾虑一般,干脆利落地化形了。

竹节修长挺拔,叶黄碧丹相间,浓郁的竹叶清香立刻充盈弥漫了整个房间。

某人力图保密的本体就这样直白地暴露在钟澜眼前,而他数十天前信誓旦旦的话尚且言犹在耳。

钟澜瞧瞧地上的一堆衣服,又瞧了瞧怀里显然已经失去神志却仍风姿绰约精神抖撒的丹青竹,嘴角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裴行简,你倒是放心把身家性命交付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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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事务所
连载中姽婳三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