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续命之术

“你出言不逊,我长你几岁,就教教你说话做事的道理。”姜扶楹抬起脸,略显苍白的脸色映衬着灰扑扑的斗篷,显得整个人都寡淡得如一株若有若无的杂草,但她抬眼时一扫裴习,裴习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过很快他就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反应过来,云涧见他手上力度加大,手腕便随之翻转,裴习闷哼一声,紧接着一道极迅速的流光闪过,云涧防备不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重重打中手腕,五指下意识松开。

“砰!”

裴习本就和她较着劲,云涧这样骤然一松手,那皮鞭就顺着他加大的力道划破空气。

斗篷被这一下砰地划开,四面八方的寒意骤然席卷,云奚登时睁大了眼睛,怒道:“你敢打我家小姐?!”

裴习看了一眼裴谨,勾唇道:“打了又怎样!”

他又没承认她这个二嫂!

姜扶楹在漏风的佛堂跪了一夜,这一鞭下去,竟要靠云涧才能站稳。

她深吐出一口气,然后松开了云涧的手。

“小姐……”云涧蹙起眉头。

寒风中,裴谨站得稍远,姜扶楹的视线霍然撞进他幽深的瞳孔,他眼底仍一派平静。

你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柔弱,我不是没见过你的本来面目。

他待人一向温润,却好像独独待她刻薄异常。

肩膀剧烈的疼痛不断提醒着她还算清醒的神经。

之前她染了重风寒,足足卧床了俩个月,裴谨被裴夫人逼着去看她一眼,开口第一句便是这句话,说完立刻转身走了,连多一眼都不愿在这间旧屋中逗留。

姜扶楹记忆犹新。

但她对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任谁被一个人死皮赖脸地赖进自己家里,能不觉得厌恶呢?

第二日,白术就忽然来看她,刚回去卧床不起,说是夜间不小心受了凉,但府中无数双眼睛看着,谁人不知她被姜扶楹身边的侍女扫地出门?

裴谨却请了满京城最好的大夫一个个地来给她看病。

府中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即使早有预料,但姜扶楹的心却还如被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刮着,她不明白,明明她只是利用裴谨摆脱姜家,为什么每每面对他的冷漠,却仍像吞了无数根针一样,梗在喉间,每每想狠下心,却在看见裴谨的那一刻骤然崩塌。

英雄救美,一见钟情这样俗套的剧情,竟然也能套用在她身上?

面对这样一个唯独待她满是恶意的人,她竟然仍能因为他而感到难言的难过。

如果不是她还算清醒,她只觉得是被裴谨下了蛊。

这口气姜扶楹或许吞得下去,云涧却吞不下去,她一把抓住那皮鞭末端,用力一甩,便劈开乍凉的空气,裴习震得小臂都在疼痛,一抬头,震惊地对上云涧的眼睛,脊背发寒,但他不想轻易认怂,于是紧攥皮鞭,不让云涧轻易夺走。

云涧凉凉勾起唇角,先顺着裴习的力度拉扯,而后反手一拉,裴习下盘不稳,一连踉跄着朝着她们方向走了好几步,掌心磨出血印。

裴习疼得咬牙,却不能当着裴谨的面认栽。

于是云涧嘴角笑意渐深,抬腿一脚踢中他膝盖,裴习腿下意识弯折,就在他慌神的那一刹那,云涧夺过鞭子,扬手一挥。

“云涧!”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感觉,裴习睁大眼睛,这才发现,一直沉默的裴谨不知何时拦在他面前,同样空手挡住那鞭子。

自从裴夫人病重,方姨娘便一直打着把她赶出裴府的念头,姜扶楹额角直跳,她本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以免被他们寻到由头借题发挥,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乐子。

听见自家小姐的话,云涧顿住动作,但裴谨面色不善,他冷冷的视线投向姜扶楹,话音都像带着冰碴子:“你就是这么管教自己的丫鬟的?”

天际微白,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锋。

“二爷就是这么管教自己弟弟的?”姜扶楹反唇相讥,裴习出言不逊他不管,还帮他出手伤人,无论如何,最后都是她的错处,还真是他裴谨的作风。

“骄纵跋扈,任意伤人,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教养。”

裴谨眼底幽深,像是有股气憋在胸口,却仍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看着她,冷道:“恶言恶语,不知悔改。禁足三月,回去好好反省你的错处。”

阔大的黑色狐裘疾疾掠过,掀起刺骨的冷风,裴习勾起唇角偏头看她一眼,像打了一场胜仗,眼中极尽得意。

姜扶楹讥讽地勾起唇角,他说这话的语气,竟与他让她取血为裴夫人续命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侍郎大人的头疼可好些了?”

一行人又如来时轰轰烈烈一般地走了,整间屋子里,最后只剩下姜业,李氏和赵阔。

姜业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上次他一眼看出他有头疼的痼疾,他本不信这种小医馆开的方子,但近日工部事务太多,他偶然试了一下,竟果真有奇效。

赵阔见他神色变化,看了看投向床榻上再次陷入昏迷的李氏,胸有成竹地开口:“我有一件秘方,可为濒死之人,续命俩年。”

甫一听见他的话,姜业自然不信,他不是没请过云京赫赫有名的名医,甚至连宫中的太医院院正都说至多不过一月寿命,都没有眼前此人说的这么信誓旦旦。

但他此番回家前,却正巧偶然听闻一件秘闻。

话传今朝状元郎季初,进贡院前朝,突发恶疾,见过之人都说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后却忽然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一举夺魁。

此后京中传闻神乎其神,有人说他是被精怪附体,也有人说他是装病,但姜业今日却听到了另一个版本—他是靠京中一无名医师的秘方续命,此后也不过两年寿命而已。

竟和此人的话都一一对上了!

姜业犹豫之际,迟疑地望向眼前的年轻人,可他……是姜扶楹带来的……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翰林院史馆大门紧闭,偶有几人路过,只在远处低语:“我说,这位状元大人,莫不真是妖怪转世!我在这看了一天了,他竟连口水都没出来喝!”

“谁说不是?”另一人答道,“我就没见他出过史馆!每日既不知道他何时走的,也不知他何时来的,若不是人还活着,我都要去上报大人了!”

“你说,他也真是胸无大志,堂堂一个状元郎,整日就待在这史馆里,你瞧瞧小裴大人,再瞧瞧这位!哎!”

“谁让他得罪了程御史!不过一介寒门子弟,端得这是什么架子……”那人话没说完,突然被捅了俩下,一回头,吓得汗毛直竖,连忙作揖道:“姜侍郎。”

“姜侍郎今日怎么来了翰林院?”

“张大人,李大人。”姜业一一回礼。

张和被他一张冷脸笑意笑得浑身发毛,随便寒暄两句就拉着李旭走了。

两人一直走了老远,才舒出一口气,张和埋怨道:“你说你!好好的说什么寒门子弟!现下被人听见了吧!”

李旭也很委屈:“不是你先说季初的,不然我哪里会提到这件事!”说完,他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要说这姜侍郎,倒也是真厉害!当年不过二甲十二名,也没见他与哪位大人交好,竟也一路做到今天的位子!听说章大人将要告老还乡,递上去的折子一并推举了他做下任尚书。”

张和想起什么,轻笑一声:“你资历浅,竟不知道,他那位先夫人……”

他话说一半,才想起来凑到李旭耳边低声道:“是齐家老夫人的外甥女,齐家老夫人是谁?太师的亲妹妹!当年……”

姜业冷淡地收回视线,还没迈动步子,就见有人再次推开翰林院的大门。

他停住脚步,视线随着那位年迈的老人一路跟到史馆门口,那俩人站得位置偏,从外很难注意到,因此才肆无忌惮地嚼舌头。

老仆提着一方小小食盒,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等了近一刻,门才从里面打开。

幽黄的灯光从门内泄出来,连姜业都被季初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吓了一大跳!

原本应该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此刻却沧桑得像耄耋之年的老人,他扶着门框,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老仆却丝毫不惊讶,赶忙把食盒放到地上,从里面拿出一碗汤药递到季初手里。

季初接过药就仰头一饮而尽,姜业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就这么看见他放下碗的那一刻,神色奇异的红润,竟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这世间……难道真有续命的良药!

姜业背在身后的拳头微微握紧,遏制住原本细微的颤抖。

幽黄的灯光下,季初熄灭屋内烛火,一切归于黑寂后,他才与老仆一前一后地离开翰林院。

等人离开良久后,姜业才慢吞吞地从柱子后走出来,他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神黝黑。

原来……传闻竟是真的。

更声过了三巡,仁心馆的木门被敲响。

屋内的赵阔正单腿放在长凳上,自得其趣地磕着瓜子,听见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也丝毫不见意外,眼睛却忍不住在黑暗中亮了亮。

等了一刻,门才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一张看上去刚被吵醒的睡脸,他靠在摇摇欲坠的木门上,挑眉看向来人。

姜业盯着一直在打哈欠的年轻医师,沉声道:“我与你做这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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