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旧相识

她的箭术怎么这么厉害?

贺衡不自在地耸耸肩,眼神不自在地飘忽,最后还是最落到吸引他注意力的地方。

不大的马车内,炽热的阳光倾泻染就一片,月白帷纱堆叠在地,女子偏着头,透过帷帽,仍能觉察到她看着身旁人的隐约笑意。

她真的曾把自己的亲姐妹推进冰湖里吗?

贺衡双手环胸,顿了半晌,才被沈懔扯回神:“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叫你半天了都不应!”

贺衡猛一抬头,这才发现那马车和沈俭都不见踪影,沈懔伸手揽他:“走走走!赶了一天的路都快累死小爷了!再不休养休养,说不准明天就要输给你了!”

贺衡挑眉:“让你休养一年,你也赢不了我。”

贺衡说完,压不住唇角笑意,一夹马腹,只留沈懔还在原地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说什么!贺明逾!你看明天你怎么成为小爷的手下败将!”

“贺明逾!你等等我!”

夕阳渲染大片密林,开阔的皇家猎场内久违人声鼎沸,来往仆从宫婢很快搭起一片夜宴场地。

角落最不起眼的一处营帐内,有人悄无声息地递进一封信。

云奚微微讶异,却也没声张,只将信接过递给姜扶楹,点起帐内烛火。

“小姐……是谁的信?雨眠姑娘的吗?”

李氏的病突然如春日寒冰般奇迹地有了好转,工部修缮一事有条不紊地进行,姜业竟也难得留在府内照料,此次秋弥,来得大多是世家贵族子弟,姜家根基浅薄,被安排时自然排在末尾,连带分得的烛火都像堆积久了,潮湿带着霉味。

烛火明明晃晃,映得人脸色深深浅浅。

“我出去一趟,你留在帐内,不要随意走动。”姜扶楹站起身,先嘱咐了一番云奚。

“小……小姐……”云奚看姜扶楹神色如常,却有些急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已经离开了营帐。

手中的火折子未熄,恍惚间指尖一烫,火折子一下咕噜噜滚到地上,帐内一下变得漆黑一团。

姜扶楹掀开帘子,正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沈……”她微微睁大眼睛,未收好的信件一角被不动声色地塞回袖子。

沈俭似乎也有些惊讶,他心中有疑虑,不知不觉竟走到这里才恍然发觉,刚想离开,却不想正好碰上。

姜扶楹动作隐蔽,但沈俭在牢狱中浸染多年,即使是再细微的举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垂下眼眸,不由微微抿起唇角。

夜幕四垂,秋季密林竟也偶有蝉鸣声。

月光和着秋风的寒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俭样貌生得极好,月色浸润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如玉般温润细腻,但姜扶楹却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出些欲言又止的犹豫。

“沈大哥来找我,是有话要说吗?”

一条细涓的河流拦住两人去路,姜扶楹停住脚步,抬头看他。

白日里,沈明若提起清平郡主的名号,沈俭如临大敌般避嫌,纵使明白她如今还是逆贼之名,但她话语间却不免带上些许连她自己察觉不到的怨怼。

沈俭听出这情绪,开口道:“昨日我已将顾霁的案卷呈交殿前。”

沈俭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顾霁的案子在殿前司积压多日,即便顾越早已认罪,谢砚却一直不结案,案子一日不结,顾霁的尸身按照规矩便一日不得安葬,永宁侯借着此事一连递了数道折子进去,最后还是请得太子出面,才让谢砚又将这案子丢回给了刑部。

沈俭看过卷宗,也瞧得出来其中蹊跷,但永宁侯府步步紧逼,殿前司既没说出端倪,顾乘又特地上门拜访了一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人刑部尚书松了口,这案子便就这么结了案。

姜扶楹曾问过他关于这件事的细节,初见顾霁尸身时目光却又流连过他身上所配玉佩。

看那神情,仿佛像是旧相识。

沈俭与她相识一年,不曾听说过她与顾霁有交情,她又曾在青城山呆过十来年,而十来年前,姜业不过京中一小官,与永宁侯府绝无交集,再加上今日那匆匆一瞥的侧影,一个荒谬却又忽然成形的念头猛然袭上他心头。

若论旧相识……京中无人比她更与顾霁相熟……

她……会不会正是……

“为了金银,谋害自己的亲侄子,没想到顾夫人竟是这样的人。”

细细河流一路淌过光滑的石头,柔和的月色映照如丝绸般飘逸光滑,配上女子略带遗憾的轻叹,平添几分愁绪。

“你觉得顾霁真的是被顾夫人害死的吗?”沈俭不由轻声问,目光落到她身上,纬纱飘动,挡不住他眼底的探究。

姜扶楹像是被他这话问的有些疑惑,认真地偏头回问他:“顾夫人不是认罪了吗?”

“但顾霁年幼丧母,一直由她照料。”沈俭回望她,答。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错了一下,只听姜扶楹轻笑一声,说:“听说顾霁一向性格孤僻,亲缘淡薄,平日说话行事又一向诡谲难判,肆意妄为,如此也并不意外,像他这样的人,遭人记恨也并不意外,况且,利欲当头,人也难免会昏了头脑。”

“他是沈大哥的同僚,按理说,沈大人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既然是沈大人亲手写的卷宗,怎么还会质疑自己的判断?”

溪中忽然银鱼跳跃,吸引住姜扶楹的视线,她盯着那鱼轻巧游过,似乎完全不觉沈俭被她这一番无情评判而微蹙起的眉头。

月色下纱滑如水,细碎的月光尽数落到她身上,沈俭方要开口,却听少女冷漠而无情地开口:“再说,沈大哥没了这样难搞的一个死对头,不应该高兴才是吗?”

她微微偏头,是略带试探地问他,又好像带着股说不出的恶意,明明没在看他,沈俭却像是蓦地就被她激起无名怒火。

沈俭停在原地,目光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冰冷与疏离。

“这是一条人命!”

一条无辜枉死的人命!

沈俭气郁在心,无尽怒火在喉中像烈火一般翻滚了无数遍,高兴?她竟然说他会高兴?

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与姜扶楹结识以来,她一向如此大逆无道,做人处事也一向自私自利,胆大妄为,只是喜恶分明才与她偶有相似,他怎么会觉得这样的她会是清平呢?

“阿楹!”

沈俭刚起了个严肃的话头,姜扶楹却忽然提起裙摆,径直穿过小溪,溪水很浅,刚刚越过脚面。

姜扶楹走到对面,便回身伸手叫停沈俭:“我想自己走走,沈大哥就不要跟来了。”

“秋夜……”沈俭凝眉深蹙,话说一半,那道身影早已走进丛林深处。

“秋夜寒凉,会染风寒。”沈俭看着她背影,补上剩下的半句话。

方才还如滔天汹涌的怒火一下像被冷风吹散四逃,沈俭莫名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刺骨寒意滚入鼻腔,冷冽地像被刀刮过。

与姜扶楹结识,对沈俭来说,是一场意外。

开春时,沈明若因为军营之事被定国公狠狠教训了一顿,郁郁寡欢了大半个月,定国公夫人心疼女儿,于是在城郊办了一场马球会,想让她能好好玩一场,也能透透气。

未曾想到,马球会一开,沈明若便不见了踪影,定国公夫人想找女儿,但宾客众多不好大肆宣扬,于是就着人去把沈俭和沈懔抓了回来。

沈俭找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在江畔隐约看见几个身影。

“秉烛姐姐猜的果然没错!只要一放出裴二公子的踪影,她定然会出现!”

“她敢当众让我出丑,还在裴二面前坏我声誉,我定然要好好教训教训她!”郑秉烛环着手,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的身影。

她摆摆手,一旁的小厮立马提着一个麻袋悄悄绕到不远处,麻袋口一松,两条碧绿的翠蛇立刻从袋内钻出,幽幽隐匿于草丛中。

沈俭眉头一拧,几乎是在那身影转过来的刹那间便瞪大眼睛高喊了一声:“小心!”

那身影被吓得一激灵,彻底转过来才看清声音源头,一声“大哥”还没喊出来,耳边如幽灵般的“嘶嘶”声让人头皮瞬间发麻,她被吓得一下愣住,眼前弓起的翠绿蛇身电光火石般往前一冲。

“啊!!!”

沈明若吓得惊叫出声,手臂就在此刻猛然被人一拽。

她一连被拽的后退了好几步,一睁眼,便瞧见那蛇被人一脚踢得老远,沈懔也被这呼喊声叫来,他一下拔出腰间匕首,飞身直接扎进蛇的七寸。

“小妹!你没事吧!”沈懔回头问道。

“没事吧?”

沈明若惊魂未定,手里还拽着拉住她的人的衣袖,手上纬纱拂过,才一下回了神。

“楹姐姐……!”

沈懔站起身,耳尖微动,手中匕首一下飞出,直接扎中草中妄图逃窜的另一条蛇。

“才初春,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蛇?”沈懔拍了拍手,看见不远处的沈俭喊道,“大哥!小妹在这!”

沈俭眼光微沉,原本树下的身影早已不见,他僵直的手腕动了动,这才应着沈懔的喊声抬腿走过去。

“就是!吓我一跳!我最怕蛇了!”沈明若拍着胸口,转头问:“楹姐姐,你没事吧?”

姜扶楹刚想摇头,忽然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屋内站满了人。

沈明若坐在她床畔,见人醒了,忙喊道:“醒了!醒了!大夫快来看看!”

一直候着的大夫忙上前搭脉,在混沌的视线中起身恭敬地对着站在一旁华贵的妇人道:“小姐已然无碍了。”

妇人点头,上前几步,关心地问道:“可还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姜扶楹的意识开始慢慢回笼,沈明若扶着她坐起来:“多谢国公夫人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真是谢谢你救了我家若儿!”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国公夫人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心里的疑虑又升腾起来:“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蛇呢?”

还好这蛇毒不算猛烈,不然若是出了人命,可就不是件小事了!

更何况,这蛇原本还是冲着沈明若去的!

国公夫人越想越怕,忙唤道:“来人!快去多备些雄黄!”

这事突然,屋内的人多是世家女子,虽说不上与姜扶楹有什么交情,但碍于国公府,也要来一趟以表关心。

姜扶楹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就这一眼,不用说,她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下人领命要去,一直站在帘外的沈俭却忽然开口:“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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