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来人汇报,见李秀宁沉思不语,红拂这便主动替人退下探子,等着李秀宁回过神,门微微掩着,除却站在她身侧的人,已再无其他人,简单的环顾过四周,最终视线平静地落于桌前案台。
案台上烛火摇曳,印入她眼中,耳边,她好似听到烛火燃烧,冒着呲呲的声响,一瞬间,她感觉火像是烧到她耳际,令她竟一颤,坠坠心慌,再度看向红拂时,眼中不乏疑惑,一切皆已妥当,为何她竟还会——
不安。
“小姐可是有何担忧?”,心事自逃不过一起长大的朋友。
微微一叹,伴随着吐息,李秀宁秀眉微蹙,旋而有所摇头,“许是事情将近,故而难安”,似乎只能做此解。
见李秀宁这般,红拂并未多想,向来谨慎之人,有所不安亦不难解释:“小姐且放宽心,此事周全,即便不能成功,李家亦能全身而退。”
“你说得对”,看向红拂,李秀宁心思却明显不在此处,仅仅只是这一瞬,她便已将所谋再次过了一遍脑海,如今东溟夫人受父亲所邀,暂离大船,由其女单美晶主持大局,如此绝好机会,海沙帮得宇文化及之令,暗中窥伺,正待一击,而她们不过是黄雀在后,即便事后东窗事发,亦不会同李家扯上关系,她本不该如此心绪难宁。
“许是东溟船上太过未知,令我定不下心思”,李秀宁解释,李家向来是由父亲与东溟夫人直接联系,可即便是父亲也从未真正踏入那艘机关遍布的船舰,故而即便连她也难以对潜入船之后的一切做出推断。
“小姐放心,此战,乃由巨鲲帮主导,那位云帮主是个机灵的,想来无需我们太过担心”
红拂语音才落,提及的人便凑巧出场,或者说,是与之有关的来信。
收过信,瞥一眼火纹未动,红拂这才遣走来人,同时将信拆开,放到李秀宁身前的案台之上,自始至终,未去瞟信中一字,紧接着,她瞟见李秀宁读信之后,脸色突变,似有变故,不解不安之时,耳中又传来李秀宁所嘀咕的“玉致”二字。
“玉致小姐?”,这令她也跟着不安,视线下意识朝信瞟去,大致了解起来。
看完,心中疑惑生丛生,不经意嘀咕出声:“玉致小姐怎会与巴陵帮扯上联系?”
信中所言简洁,并未讲清来龙去脉,只传递出宋玉致落于香玉山手中一事。
抬眼,见李秀宁整个人好似都陷入一种慌乱之中,神色大变,知晓是因着宋玉致,红拂自也无解,好在她现下比较冷静,“如今,玉华小姐和解少龙皆在九江,即便是巴陵帮,想必也不敢乱动。”
红拂的话,是也有理,将李秀宁不安的心拉回些许,“可香玉山行事诡谲,难以把握”,思来想去,李秀宁终是无法无动于衷,竟下意识起身。
“小姐,海沙帮行动在即”,看穿其心,红拂不得不出声提醒。
是啊,时机稍纵即逝,得此提醒,即便站起,李秀宁也无法再移动半步,此番她是受二哥之命,来此主持大局,当不得也不能乱。
可玉致。
一想起来,她竟有些怨玉华姐,玉华姐不该如她一样,将玉致至于险境,明明让玉致离开,是为玉致好,亦是为宋家不再被为难,可如今,又为何要让玉致出现九江。
“秀宁,你凭何保护她,又是她的什么身份?”
脑海中,那日的谈话,再次浮过思绪,问题如此简单,她却答不出来,她甚至一直在利用宋玉致在宋家的身份,何谈保护二字。
“为何我总在做这样的选择”
李秀宁突如其来的话,令红拂一时之间没听明白,故而难做出合适的反应,显得有些懵。
“不对”,却又听那人自行否定。
“我何时有过选择”,李秀宁的脸上浮上苦笑。
在此刻,仅仅只是看着,红拂突然觉得小姐似乎与往日不同,不再那般自信,以往总像能运筹帷幄,吞吐天地,如今却像是冬季里悬在树枝上的枯叶,仅一点微风便足以坠落。
“嘱咐下去,一切照计划进行”
但也只是一瞬,刚才的脆弱,更像是红拂自身的幻觉,因为沉浸于此,以至于没有及时回应,直到李秀宁投来疑惑的视线,她这才反应过来,往门外走去。
“等等”,在跨出门的那瞬,又被阻止。
******
哐当
断裂的铁链,利落地垂在铁笼上,悬着,晃动着。
贴在铁笼角落,双手紧握着铁栏的宋玉致,睁大着双眼,有点傻子的风范,愣在原地,即便铁门已开,她却连出去都忘却,还是青衣女子唤她,她才回过神,匆忙爬了几步,随后弯着身子,走出铁笼。
彼时,先前劈开铁锁的瘦弱女子朝她投来打量,其中不乏杀意,激得宋玉致浑身泛起激灵,打过一个哆嗦,连口水都多咽了几下。
“单秀”,直到青衣女子严肃的语气唤来,那似是叫单秀的女子,旋即收回杀意,虽不乏打量,但却柔和不少,对着宋玉致有所点头,唤了声“宋公子。”
不得不回应,宋玉致弱弱唤了声“单姑娘好”,脸上是挤出来的苦笑,是有些勉强,这令一直盯着她的青衣女子骤然一笑,有些过分的好看。
以至于宋玉致不竟觉得今年的机缘有些过分,遇到的人,皆不俗。
只是欣赏的心思,旁人却不知晓,青衣女子便是如此,眼中只能感受到宋公子不浅的注视,清澈的眼眸中,一丝浅浅的愉悦划过,对此,有些受用。
单秀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想着先前的故意,心里只觉得愤,有种好心护着的东西,被不知名的家伙骗走,对方还不知深浅的不满,以至于刻意“嗯~”着,拖得长了些。
打破所谓机缘一想,回过神的宋玉致,只能继续尴尬笑笑,心里却有些不解,怎么总感觉有种被人无比仇视的不适。
“查得如何?”,青衣女子不经意间正了正脸色,从宋玉致身上收回注意。
只见单秀的嘴微张,却无有发声,唯独视线朝宋玉致撇来,含着这一种让宋玉致识相点离开的打量。
“我先去外面看看,你们慢聊”,宋玉致一眼便明了,她本也无窥探之意,比起这些麻烦,她更想立刻回去,也不知婠婠有未将此事告诉姐姐,她还担心姐姐又为她操心。
“不必”
脚都已经抬起,青衣女子一句“不必”令宋玉致僵在原地,紧随着两股视线袭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舞台上的戏子,有种被人期待,想看她好戏的尴尬。
“那个,我觉得我还是”,其实宋玉致还是想走,怎料声音却被打断。
“少主,已查清楚,先前之事是巴陵帮和彭梁会合谋,在船上的戏子不是别人,正是彭梁会三当家,任媚媚”
任媚媚,默默听着,宋玉致倒是没想到为青衣女子,八帮十会之中竟牵扯两,直到她听到对方又言。
“她倒是没有多少抵抗,见势头不对,立刻投降,并主动交代,与巴陵帮合作是求财,至于巴陵帮,自是为夫人的账本”
听到账本二字,宋玉致踏出去的脚都不自觉地缓缓收回,账本,又姓单,她似乎很难不联想到东溟,亦是她多日来的目的。
青衣女子无法知她所想,只看得出来,一心要走的人,想法似有改变:“宋公子不走了?”。
“那个,还是这里安全”,宋玉致眼咕噜一转,借口即来,“当然要姑娘介意的话,我依然可以出去”
“不必”,青衣女子依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甚至主动靠近宋玉致些许,“我怕这一出去,公子又闹失踪”,说着时候,嘴角都含着笑。
“我,怎会”,宋玉致被盯得有些发热,是尴尬的,只得撇过头。
在女子眼中,只觉得越发有趣,可单秀对此有些没眼看,只得低沉着嗓子,唤了声“少主。”
“好了”,青衣女子有些无奈的扭头看向身后人,“又不在船上,既然他们想争,那就让他们争,只要不是想伤害母亲,我们有何惧。”
“可是”,欲言又止的单秀,眉眼依然紧锁着,难掩担忧。
“单秀,你不信我”,女子神情一凝,连一侧的宋玉致听来都不禁有些身子发冷,以至于盯着女子的背,若有所思。
“属下不敢”,吓得单秀低头,“少主恕罪”。
青衣女子倒是没有在意,转头问起任媚媚在哪,她要去见这位在九江颇为著名的三当家。
听此,宋玉致想着瞧来还是要分开,怎料女子却突然又朝她看来,“宋公子还是和我们一起,毕竟跟着我们安全”,引出先前宋玉致留下的理由。
故意如此的话,听得宋玉致面色一僵,扯着嘴笑笑,又附和:“一切全凭姑娘安排”
在宋玉致的话后,青衣女子的神情一愣,稍纵即逝,转而又恢复笑意,只嘀咕了一句:“如此甚好。”
彼时,外面好似突然热闹起,乱糟糟的声音冲入几人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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