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看得清。”
“只看得清有什么用。沉疴积弊需猛药医治,又不是用眼睛随便看看便可解决的。”
沈寒枝轻耸眉尖,对傅声闻所说不予置评,继续偏头观望那小小窗景,饱览人性。
作威作福永嫌不够,冯骋口干舌燥依然不肯停歇,直到一僮仆冲撞过来,他惊吓之余被唾沫噎了一下,才不得不闭上双眼嘴,却是难掩意犹未尽的神色,朝僮仆的脑瓜顶狠狠敲打了一记重拳,然后甩着手愠怍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僮仆疼得眼角冒出泪花,垂首呜咽:“禀大人,门口来了……来了一个……”
“来个什么!”冯骋不耐烦地吼道,“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白长了嘴!”
僮仆头垂得更低,畏畏缩缩地答:“门口来了一位官老爷,自称是……是骨阆郡的新任太守。”
“什么!”冯骋惊愕不已,一下子揪住僮仆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那人可说他从何而来?”
“樾州。”
晴天霹雳!
冯骋“啊”一声,断了半口气似的左摇右晃起来,两只鱼眼泛出花白的光什么都看不清了。
“大人?大人——”
僮仆的呼唤声拉回了冯骋的思绪。
冯骋稳住神志,急问僮仆:“看过官凭了吗?还有鱼符!他有没有戴鱼符?”
“回大人,那人腰间确实佩戴了鱼符,可官凭那种东西,他岂会给小的看啊……”
吾朝地方官员授任新职后须持官凭和鱼符赴任,到任后将官凭交由上级官府留存,鱼符则拿在自己手中作为外出公办时身份的象征。
来人既有鱼符,便是**不离十了。
冯骋犹如瞬间跌入万年寒窟,浑身上下抖成筛子,绝望地阖眼长叹。眼下分明是赤日炎炎,他却一直嘟哝着“冷啊冷”的,言行无状令人匪夷所思。
僮仆被这一幕吓得不轻,默默后退两步,磕巴着问:“大人,门外那个,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冯骋心中破骂两句,终于回过神来,瞪开双眼冷冷地盯着僮仆。
因樾州驿丞办事不力,害得原属于自己的太守之位被人捷足先得,冯骋怒火中烧,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便对僮仆和婢□□打脚踢起来,且以恶语将其赶了走,饶是如此,那股心火仍难纾解。
傅声闻忍不住笑,问沈寒枝:“你觉得他会如何应对?”
沈寒枝感慨:“还能如何,他一生为人走狗,认命罢了。”
傅声闻默许其言。
时下,六角花窗内只剩冯骋独自做戏。他搓手不停徘徊,又咬牙又跺脚,脸色如同吞了蝇虫般难看,嘴里嘟囔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可如何是好……唉!真是可恨!太可恨了……”
最终,他停在原地,愁眉苦脸发出一声沉重的长叹,随后提起衣摆奔向大门。
“此出猴戏已落幕,咱们换个地方,接着看。”傅声闻嬉笑言毕,自然而然地抓住沈寒枝的手腕沿着长廊小跑追去。
沈寒枝来不及抽回手便同他来到前院廊下的一片假山石后。
傅声闻生得高大,略略昂首便瞧见门外景象:冯骋站在马前昂脖审观,鹭娘手握缰绳立身旁侧,新太守则一袭官袍官帽稳坐马上。沈寒枝却踮足脚尖仍无所见,只能悄声问他看见了什么。
傅声闻倏然反应过来,当即再一次蹲身撑腿,道:“你自己看吧。”
沈寒枝心想:借他上马实属无奈,现在却不必再行此举。她把傅声闻扶了起来,说:“何须偷偷摸摸的,你我现在是魏宅僮仆,魏宅有贵客到来,僮仆出门相迎自是情理中的事。走,咱们去前面瞧个真切。”
于是,二人一同来到宅院门前。
马背上的新太守高声喝道:“本官奉州牧之命特来骨阆郡就任太守,饬令查办前任太守死亡一案……”
傅声闻清楚地瞧见冯骋候在马前竭力维持体面,当即心思一转,迈步上前朝其拱手敬拜道:“僚佐大人!您昨夜交代之事皆已办妥,那尸首……”他故意一顿,明目张胆地瞟一眼新太守,然后凑到僚佐耳旁细语,不外乎是说尸首已经妥善安置在义庄之类无关紧要的话,可在外人看来却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沈寒枝微微低首,唇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淡笑,心道:真是调皮!谭冯二人本就互为寇仇,傅声闻这一暗中挑唆,便是令其矛盾更难以调和,魏宅今后怕是再无消停之日了。
果然,冯骋表情愈发僵硬,后背冒出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腹诽道:愣头青怎的这般不懂规矩!怎可先于太守而向我行礼?!而且还在新太守面前同我耳语嘀咕!这!这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嘛!真是戴草帽看猪鼻,不识个眉眼高低!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总觉得新太守脸色越来越晦暗……
“行了!此事回头再议,没看见来人了啊!”冯骋窝火憋气,挥手赶走傅声闻并瞪骂了两句,而后快速打量着新太守,却也不敢直视太久,只一眨眼便将视线又落回脚尖,不卑不亢试探地说,“恕在下眼拙,敢问尊驾大名?为何先前并未接到有人来此担任太守的通——”
话音未落,但听“啪”的一声,一份花绫官凭从天而降,直直砸在冯骋的脑袋上,力道之重不亚于冯骋挥拳捶打僮仆时候的力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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