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

熊熊火光冲天飞蹿,这一招声东击西打得甚是漂亮,敌军的主力战场闻讯之后,当即狼狈撤退赶回营地灭火救粮,暂且息兵。

祝滨难得露出喜色,心中那口气却是不敢松的,得了空儿便迫不及待地闯进沈寒枝的营帐里欲与她再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结果意外见到她在费力折断背上的箭,露出来的似雪般的肌肤上布满黑血,妖冶又刺目……

祝滨愣了一瞬,随即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大惊失色且磕磕巴巴地说:“沈姑娘你!你受伤了……我去叫疡医!”

“站住!”沈寒枝丢开箭杆,拿起匕首往身后递去,“过来帮我挖出箭镞。”

“啊?我……我还是叫疡医来吧!”

“现在大军士气正盛,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被毒箭所伤,再乱军心吗?”

沈寒枝杀敌的实力军中无人不晓,虽不知缘由,但正因如此军心才稍稍安定,所以务必要把她受伤一事瞒住。

祝滨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半侧着身体接过匕首,自始至终目不斜视,恪守礼数。

“小心点,箭镞有毒。你找块布包住手再挖,别被毒伤了。”

祝滨伸了伸手又缩回来:“我忘了!我去拿点麻沸散来!”

“不成!麻沸散与解毒之法相冲!万不可用!”沈寒枝急声阻拦,勉力撑住摇摇晃晃的身躯,气若游丝地说,“我没关系的,你下手利落点便是了。”

祝滨吞吞口水,咬牙说道:“那好吧!沈姑娘,我动手了,你忍着点!”

“嗯。”

明明心里已有准备,可这一刀下去,沈寒枝还是疼得狠狠倒抽一口凉气,眼前变得花白一片。若不是祝滨动作迅速,用纱布按住伤口并顺势扶住了她,恐怕她早已疼得栽倒在地。

“多谢……”沈寒枝缓了缓神又问,“有酒吗?越烈越好。”

“有有有!我去拿——”

话音未落,祝滨便冲出去奔向庖帐。

本以为沈寒枝是要饮酒止痛,毕竟将士们受了伤大都有此习惯。可当亲眼见她把半坛烧刀子直接倒在了伤口上时,祝滨彻底傻眼,浑忘了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便那么张大嘴巴愣在原地盯着她看,连拦都顾不上拦个一句半句……

沈寒枝疼得再坐不住,直直扑倒在床上,冷汗如雨般洒落下来眨眼间浸透了被衾。妖心跳得无比之快,连带着她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地打颤,说话声更是抖得厉害:“我、我还需要,蛇胆……”

“……”

“快去啊!这酒只能暂缓毒发……只有一个时辰,快……”

祝滨总算回了魂儿,慌手慌脚地跑出去寻找蛇胆。他先是去了庖帐找,没有,又去寨墙下的草丛里找,也没有,不禁犯难起急:一时间去哪儿找蛇胆啊!这事还不好告诉大家一起去找!哎!要是耽误了沈姑娘治伤,自己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来也是沈寒枝命不该绝。祝滨四处寻找蛇胆时,营浴处刚好传出一兵弁的喊声,大嚷“有蛇”。

祝滨拔腿奔去,憋着一口气冲到营浴处顺着那个兵弁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真是一条四五尺长的绿蛇!他欣喜若狂,二话不说劈中蛇的七寸,又随手抄起一件衣衫裹住蛇头,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它赶回营帐救人。

“沈姑娘?沈姑娘!”祝滨焦急低呵并轻轻拍打沈寒枝的脸颊,好歹是叫醒了她,“蛇胆来了!如何解毒?”

“捣碎混入酒中,再、再倒进伤口……”

祝滨依言照做,粗暴地取出蛇胆并将之三两拳砸碎扔进酒里。许是出于本能,他端起酒坛子闻了闻,顿时挤眉皱脸、干哕连连,好心提醒沈寒枝:“这药酒倒下去定是疼得要命!沈姑娘,你……我,我怕你受不住。”

沈寒枝挤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无妨。”

祝滨暗暗道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一鼓作气把药酒倒在了伤口上。

沈寒枝埋首于膝,本就瘦弱的身躯此刻更是蜷缩成小小一团,叫人看了便觉心疼。万幸此法效果甚佳,原本的黑血渐渐褪去异色变得鲜红,再过片刻便与寻常外伤无异了。

“过一会儿你可以叫疡医来处理伤口。对了,我受伤一事不必写入军报。”沈寒枝云淡风轻地说。

祝滨怔然应好,懵懵愣愣地出了营帐。回想刚才那一幕,他忍不住想:若换成自己抑或是其他兵卒受了这伤,能否像沈寒枝一样忍受那种钻心疼痛?后来他才知道,沈寒枝其实并不熟习水性,渡芽水河乃冒死之举,撤退时她更是为了掩护同泽而选择断后的位置,潜匿河里无人相助才会中了追兵的毒箭。

尽管沈寒枝说勿将此事写进军报,可祝滨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妥。于是两日之后,他亲笔写了一封小笺私下里交给送信的兵弁,叮嘱其务必送到傅声闻手中。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傅声闻恨不能立刻去找沈寒枝同她当面对质,好好问一问她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敢接二连三地做出这种事情!之前孤身闯去北羌,现在又自作主张上了战场……自作聪明!肆意妄为!简直目中无人!

然而不论他有多急、多气,内心终究明白,时候未到。

至翌日,便是沈寒枝离开的第十五日,霍钺终于归营并且带回来几人。

为首者面如重枣,脸上长着形状古怪的络腮胡子,说起话来粗声粗气:“听说你在找我?”

傅声闻盯着那双审视自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睨了睨跟在其身后的几个年长男人,忽然挑唇一笑,反问道:“你是兆烈?”

“正是!”对方似是喉咙不适般将声音压得粗重,说,“那封信上说的沈家女现在何处?”

傅声闻叹:“她上战场了。兆将军若再早几日来,便能亲眼见到她。”

对方又问:“你何以证明她是沈弼之女?”

傅声闻故作惊讶:“咦?兆将军竟不知沈侯亡妻之事吗?”

对方果然一愣:“何事?”

“那位琉鲂……是妖啊!”

“啊?!”

傅声闻余光瞥见对方身后其中一人变了脸色,心中所猜得到了印证:眼前这个粘着假胡子的男子并非兆烈。他走到那人面前,直视其眸,沉声问道:“您才是真正的兆烈将军吧?”

兆烈默不作声退了半步,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傅声闻,而后抬臂作礼,不卑不亢道:“草民见过殿下。”

“兆将军不必如此。”傅声闻连忙双手扶住其臂阻下这一礼,敬重地说,“兆将军昔日为吾朝建下赫赫之功,当受万民之敬。我不敢受将军此礼,反当致敬于将军。”言罢,对兆烈行以拜礼。

兆烈始料不及,目中迅即闪过一抹讶色,却是转瞬即逝,仍惕视道:“不敢!”他眼神示向假胡子男子,同傅声闻解释,“犬子兆荩非有意欺骗殿下,而是受草民指使。殿下若要怪罪,便怪罪草民吧。”

“兆将军言重了。”傅声闻无心再寒暄,直言道,“龟夷来犯,战况危急,沈家女正与我军主将在前线应战,亟需援军!兆将军若想确认其身份,便即刻随我赶赴前线,旁的事路上再说。”

“殿下且慢。”兆烈岿然不动,沉着应道,“殿下当明白,草民是匪,本不该与官往来,今日不过为着旧主之事才斗胆来此面见天潢贵胄。适才殿下所言若是命令,草民莫敢不从,可若无此意,那便是草民一介白衣私自随官去往戎马之地,说不合规矩还是轻的,此后定会给我镇关兄弟们带来麻烦。”

傅声闻听其话里有话,试探道:“那么兆将军的意思是……”

兆烈凝视眼前之人,沉默良久,郑重说道:“殿下既如此称呼草民,何不再进一步,使之名符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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