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东西了,只记得视线渐渐模糊时,眼前是一片飘飘扬扬洁白的大雪。
不过看不见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触觉和嗅觉很好,又远离人烟,生活在一个小山谷中,耕种纺织,自给自足,还算自得。
不过不知怎么回事,在我成年之后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受了重伤,逃到我这清净地,倒在我门前。
为了防止他们的尸体污染了我这干净的水源和土地,我只好帮他们治好伤,好让他们能自己走出去,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的药师,他们要是死到这里,我可没有力气把尸体搬出去。
时间长了,不知是哪个人把我宣扬了出去,再之后重伤流落到我这的人,都会尊称我一声“药师先生”。
虚名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只是希望到我这来的人能少一点,让我歇歇吧。
2.
我救活的人总想赖着不走,真的很烦!
我种的这点东西纺的这点布根本养不起第二个人,更别说还有五六七八个了!
今天我又把一个人狠狠地扔了出去,任由他在外面怎么嚎我都不为所动。
说什么要把我接出去住大房子,请好几个人伺候我,以后再也不用种地云云。
他也不想想我一个瞎子,在这小屋子里才能行动自如。而且是我不想有人伺候吗!我救活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不知有多少人想伺候我。
我!讨厌!和人!相处!
到底说多少遍他们才能听进去!
人什么的,自说自话,自大自满,最讨厌了!
还是我地里的小花小草好啊,不会长腿跑掉,也不会说话,乖乖巧巧的,我要和我地里的庄稼和药材过一辈子!
3.
昨天那个人嚎了半宿才走,嗓子不错,创纪录了。
唉,他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很吵吗?
等半夜他走了之后我才睡着觉,今天又起晚了,不知道什么时辰,幸好我种了个向日葵,靠摸花托才知道已经是晌午了,再等一会我的庄稼都要晒干巴了,这人真是害人不浅。
我闻着沿路的花香,慢悠悠地担水,听着水一晃一晃打在桶上的声音,不由得心生得意。
想我这一介闲散之人,听着风,玩着水,优游悠哉,自得其乐。
什么王公贵族,什么商贾小贩,这世界上哪有人能比我更自在快乐呢?
要是能没有人来打扰我的清净就更好了。
正在这么想着,我一脚踩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这熟悉的脚感,是人。
很显然,人还是不能太得意了,就算在心里偷偷得意也不行,老天爷就是嫉妒我的好日子,又送来人给我找麻烦了。
4.
我把水桶放下,拾起地上人的手腕。
不错,脉搏虽然快且虚,后继无力,但还算平和,应该是中什么毒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果断把水又担了起来,跨过这人,直奔菜园而去。
这人死不了放放没事,我的菜和药可不能渴着!
我小心翼翼地摸着叶子,分辨它们的种类。
这个要浇水,那个要松土,还有一个要施肥,每一个的需求和状态都不一样,不能大意。
这花草可比人金贵多了!
我侍候好花草,摸索着坐到地头的小凳子上,想象着这些小生灵欣欣向荣的样子,满足叹息。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闯了进来。
我仔细分辨了一下,是衣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哎呀!我好像把堵在我门口的那个人给忘了!
我随手抄起扁担,以防那人是什么恶徒,我不至于手无寸铁。
我来到门边,听到了一阵有气无力的“当当”声,是那人趴在地上敲门。
唔,门开着这人还知道敲门通报一声,看来还挺有礼貌,应当不是坏人。
我把扁担放到门后,转过身来扶人。
那人自觉地把手臂搭到我的肩上,我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他是个很高很壮的人,哪怕并没有把身子都压在我身上,只是借个力,也让我累得气喘吁吁。
我一边走,一边感受那人的脉搏。
啧,不用感受了,他心跳得也太快了,我都听到“咚咚”声了!
这人是中毒吧,要是再这么快的跳下去,这人不会很快就毒发身亡了吧。
千万不要死在我这里啊!
我搬运得更加卖力了。
4.
我把人搬到我的屋子里,本想把他放在躺椅上,可那人却自来熟地挪着蹭着,移到了我的床边。
我不太情愿让人躺我的床,但是那人偌大的个子如山峦倾倒一般砸在我的床上,接着便气若游丝地轻喘着,像是下一刻就要不行了。
我虽不信他这濒危之态,但也不好让他从我床上下来,只好赶紧给他把脉,好让这人快点走开。
这人……
怎么还能活着?
方才粗略一把没摸到绝脉,本以为他中的毒应当不是什么剧毒,可现在一看,这哪是没中剧毒,这是中的毒太多了,不但有毒,还有蛊,它们在人体内反而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让这个人不至于立刻就死。但是痛苦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这人时时刻刻承受着万蚁噬心,烈火灼身之痛。
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里面几种毒世间罕见,可能只有名门大派才存有那么一点,偏偏在这人身上都能找到,这人是什么世界公敌吗?
算了,世界公敌也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个小小药师,还是个瞎子,谁会来为难我呢?我不过是想让人赶紧走罢了。
我心安理得地掏出一柄小刀,在这人腕上一割,用小水壶在下面接着。
这么新奇的玩意,可得多收集一点。
咳,不是,我只是要用血进一步分析而已。
很快,小水壶装了一小半,我恋恋不舍地收手止血。
再放下去这人就要死了。
我在他心脉穴位连拍两下,封住穴道以免蛊虫见宿主虚弱趁机攻心,又给他喂了两颗自己搓的吊命小药丸。
然后我悄悄打开了柜子暗格,取出一根顶大的人参,心疼地摸了摸。
要救这人,我可得用压箱底的手段。
5.
我把我宝贝的百年老参的须须都揪了下来,好好一个大胖参现在摸起来像是个大萝卜。
但是还是不够,我咬咬牙,又切下了一块。
我摸着缺胳膊少腿的胖参,心疼得直搓牙花子。
我又把外面晒干的药材都收了回来,混着之前攒下的蜈蚣蛇胆,连着人参一起捣碎。
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这些奇珍药材不过是在治疗时给那人吊命用的,真正起到作用的,是我的血。
唉,这次下的可是真血本啊。
我把粘了那人的血的刀在丝帕上抹净,细细嗅嗅血迹。
混合了多种剧毒的血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若是被旁人闻去,怕是顷刻间就会暴毙而亡,但我不同,我可是药师。
我小心翼翼地舔了一点,咂摸一会。
冰魄霜和烈炎灼,这两种剧毒一个会令人心脉冻结麻痹,最后生生冻死,一个会如烈焰灼身,生生疼死,没想到两个混一起居然有相生相克之像,有趣!
这两个要一起解,一旦打破平衡,这人立刻暴毙。
但是这两个都没有香味的啊,这种香是……
我从身旁捻起一朵干花。
不错!是幽蝶花!
幽蝶花生于暗处,开花时只会吸引一种蝴蝶来为其授粉,这种蝴蝶便是幽蝶。幽蝶在夜里会散发荧光,身上磷粉有剧毒,特殊情况下会自燃。
这味毒就是用幽蝶磷粉所制,应是传说中的“幽冥”!
这次救人不亏,居然尝过了“幽冥”,长见识了。
既然身中“幽冥”还没死,那么必有一味毒与“幽冥”相克,是什么呢?
这血中只有一些平平无奇的毒药,什么蒙汗药之类,并没有能与“幽冥”相匹敌的毒啊。
我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到分析毒药上了,全然忘记了床上的病患。
那人呼噜呼噜喘着气,忽然长叹,我被这声惊醒。
完了,听这声,好像临死前最后一口气啊,这人要死啦!
我甩个刀花将锋锐对准自己的手腕利落一割,血喷涌落进药罐子里。
我倒吸一口凉气。
劲用大了。
我斯哈斯哈地一手端起药罐子,一手摸索着找这人的嘴,无意中把这人整张脸摸索个遍。
就算看不见,我也能摸出来,这人绝对长得不错,眼尾上挑,高鼻梁,薄唇。
好,摸到嘴了。
我一把捏开这人的嘴,把罐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灌进去。
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咳!咕噜咕噜……”
哎呀,呛到了呀。
我一掌拍去,一下就把人的气拍顺了。
这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气息慢慢平缓下去,然后头一歪,昏过去了。
我笑眯眯地放下他的手腕。
解毒过程必然更甚于中毒时的痛苦,我让他昏过去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候,我真是善良啊。
我把手放到他的胸膛上,镇压住蠢蠢欲动的蛊虫。
方才我只顾着分析毒素了,险些忘记了这蛊虫,这蛊虫很显然就是与“幽冥”相克之物。
能与“幽冥”相克的蛊虫也就只有那一个了吧。
金蚕蛊。
一些XP之作哎嘿,是短篇,所以会很快完结哒,现在存稿剧情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可放心入[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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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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