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坐在屋外,将刚刚摘的新鲜药材捣碎,不多时,屋内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手上不停,侧耳细听。
那人的腿应该还没有恢复力气,拖拖沓沓,踉踉跄跄,“当啷!”一声,是撞翻了我的罐子。
我连忙起身,端着捣好的膏体,推门而入。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那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以至于我有点分辨不清他的方位。
既然找不到人,我转身将罐子放到桌上,敲了敲桌面。
“过来,我把你体内蛊虫捉出来。”
那人沉默着走了过来,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方位,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缩,忍住没有收手。
我握着他的手,将之前缠上去的布巾拆下来,露出了一道新鲜的伤口。
我循循善诱:“把手腕埋到这个罐子里,不管一会多疼都不要动。”
那人用另一只手点了两下我的手背,示意自己知道了。
仔细摸了摸确认他已经埋好,我伸手在他胸膛一拍,解开封锁蛊虫的穴道。
蛊虫开始不安地扭动,被药膏的味道迷惑得开始四处乱窜寻找出口。
我感知着蛊虫的动向,一步一步将蛊虫逼进我为它开的唯一一条通路,随着蛊虫的动作,我掌下的身躯痛得打颤,但是一声不吭。
我暗叹,真是一条硬汉!
蛊虫将那精壮的小臂顶出可怖又怪异的弧度,最后慢慢探头,滑进了药膏中,僵直不动了。
我开开心心地合上罐子。
今天收获颇丰!不但有了三种混合毒血,还有蛊虫之王金蚕蛊!要是有人敢欺负我,我就弹过去一滴血,保证触之即死!
我慈祥地抱着罐子,摸了又摸。这金蚕蛊更好了,经过特殊处理,就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的主药材!
那人似乎终于从巨痛中缓过来,犹豫着来拉我的手。
我恋恋不舍地把手从罐子上拔下来,让他拉去,我也很好奇这人要做什么。
那人在我掌心划来划去,痒痒的。
他划到第三下我才意识到他在写字。
多……谢。
这人竟然是个哑巴!
之前他疼成那样都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是吭不出来啊。
我的血能解百毒,却治不了后遗症,难道是毒药还是对他造成了损伤?
我下意识反手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划字,刚划两下他就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再动了。
我:“欸你!”
等等,他不会说我会说啊。
好尴尬。
我试图转移话题:“咳,请问尊姓大名?”
他又翻过我的手心,我咬牙忍着痒,分辨笔画。
玄……风。
不像名字,到像代号。
我记得我曾经救过一个人,是以颜色为代号的杀手组织的人,这个人也是吗?可是他去杀什么大人物才会中这么多的毒啊。这世间是否会因他而掀起腥风血雨来呢?
不不不,不要关注,不要思考!
绝对绝对不能再掺和江湖间的任何事情了。
我打哈哈说道:“啊啊,这样,不必谢我,你现在身上的毒已解,只是需要静养,我这屋子小不宜静养,你若是可以行动,那便走吧。”
玄风沉默一会,又抓着我的手开始写字。
真的很痒啊!但是一个瞎子和一个哑巴也只能这么交流了,我忍。
玄风说,他是一个杀手组织的人,任务失败逃到这里,他的组织只要失败格杀勿论,现在到处都是想杀他的人,他想在我这避避风头。
果然如此,一点不出我所料。
但是!在这待着是万万不可的!
我用力抽回手,拒绝继续交流,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一个柔弱药师可没法保护你,也解决不了你带来的危险,你不用报恩,也请别恩将仇报,速速去吧。”
玄风来拉我的手,不知道他受着重伤还没吃饭哪来这么大力气,我硬是没拗过他,教他掰开了手,我只好等着他要和我说什么。
但手上没等来怪怪的痒,反而一沉,然后他就放开了我。
我收手一摸,是一本书。
给一个瞎子书有什么意义啊。
我翻开了书,摸到页面的那一刻,我愣住了,这书上有着点点凸起,竟是一本盲文书。
他是有备而来!
7.
玄风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
我打发他去给我的菜地捉虫,独自坐在桌前沉思苦恼。
玄风并不像他所说那样是因为重伤误闯来我这,而是就冲着我来的,他身上哪些毒也不可能只是用来对付一个小小杀手,他在我手上一笔一划书写的,全是胡言。
我平生最恨欺骗,但他骗完我后直接用一本书明示我,便也不算欺骗,我并不生气,更何况送的是我中意的医书,我笑纳了,就当他的诊费。
只是他为什么非要赖在我这呢?这种无意义的谎话又有什么作用呢?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思不到就不思了,我愉快地放过自己,珍惜地把书放到柜子深处。
我很想现在就把这本书看完,无论什么东西要塞到脑子里才丢不掉,但是现在有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
以我的武力值,就算现在玄风是重伤状态我还是打不过,如果他要对我不利,要付出的力气不比杀一只鸡大。
不过既然我有胆量独自生活在这山谷中,自然也有我的保命手段。
我研制了许多毒药,碍于材料因素没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但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效果,什么会令人全身瘙痒难耐的,什么会令人浑身瘫软无法活动的,等等等等。
这些毒药毒性并不强,如果中毒,放着不动也只要三天就会自行解除,我一般用来处理一些纠缠不休的麻烦人物。
我的库存已经全部用在上一个人身上了,现在的我毫无攻击能力,急需补充库存。
我悄悄凑到门边,仔细探听玄风的动静。
很好,根据细微的声音推断,玄风现在应该在前往最远的一处小溪,我刚刚指使他捉完虫后去那条小溪边采药,他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回来了。
我无声地合上门,插上门闩,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蹲下,在床下掏摸,最后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瓶子。
没错,就是装玄风毒血的瓶子。
我宝贝地抱着瓶子摸了又摸。
有了这毒血,我就能做威力更大的毒药了。
我绝对不会干那种下相克毒药的蠢事,如果玄风敢对我做什么坏事,我就直接送他下地狱!
桀桀桀桀桀!
8.
总之,玄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住了下来。
我把他安排到了房间角落里那张空置的小床上。那张小床已经很久没有人睡过了,教我堆积了一些杂物上去,平常来人我也不想移动我的东西,于是只让那些人睡到地上。
原本我也想让玄风睡到地上的,可是玄风勤勤恳恳把水缸挑满了水,又松了一遍土,还扯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承诺要再给我带几本书。
真是磨人啊。
我实在受不了掌心的痒意,只好同意他睡小床。
我没让玄风碰我的杂物,独自摸索着,一点一点将东西转移到我的床边。
我到底是不放心别人移动我的东西的。
这些杂物我虽然记得它们的位置,但是已经许久不去触碰,现如今一个一个辨认下来,那些几乎被我遗忘的往事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
9.
我是一个孤儿,一个不知来路不知归途的人。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独自流浪了,小得我根本不记得那段流浪的路途。
据捡我走的那个老头说,我儿时正是时局动荡,战乱频发的时期,或许我的父母是流民,养不起我才将我扔掉,又或许他们已经死在了战乱中。
我不知道这两个可能性哪个更好一些,正如我不知道我在儿时懵懂无知就死去好,还是跟着老头,去受那十几年如一日的折磨更好。
捡到我的老头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在他手下没有治不好的人,也没有制不出的毒。
而我,是他唯一的实验者。
自我被他捡到起,我就日日夜夜泡在药缸中,一刻都不能离开,只因他得到了一个药方,据说可以炼出百毒不侵之体,于是他捡了一些各个年龄段身体还算健康的小孩,用他们来验证这个药方是否真实。
那药水如同岩浆,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的皮肉,又随着老头硬灌到我嘴里的药烧灼着我的肺腑,最后我甚至觉得那药水已经侵占了我的骨骼,我身处炼狱。
那可怕的痛苦占据了我那段记忆的全部时光,以至于我无论度过了多少岁月,回忆起时,岩浆仿佛依然灼烧着我。
这个药方大抵是个假的,因为那些孩子陆陆续续都死掉了,我是最后一个。
就在我将死之时,老头缺一个背背篓的药童,于是将我捞起来救活了。
但是痛苦是无止境的。
老头做起实验来不分昼夜,更不可能顾及一个小小药童。
我饿呀,肚子里像有火在烧,五脏六腑搅作一团,几乎要把我自己吃了。我被铁链栓在墙角,出不去门,只能吃地上的草,草吃完了就开始啃土。
没想到我会不慎误食老头丢在地上的药渣,登时眼前一黑,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当我从漫长的黑暗中醒过来时,发现老头居然把放在了屋里的床上,要知道,他就像养一只狗一样养着我,狗不能进屋子里,我自然也不能,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如此待遇,正为这柔软的床铺欣喜,也就没有注意到老头看向我时,那探究的目光。
其实玄风说的不是本名,大家看了主角名应该会知道,如果没看的话我就在这里说啦,“我”的名字是李明祈,“玄风”的名字是盛瑞白[三花猫头]
感觉说了个名字已经剧透了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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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都怪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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