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走出房间，低着头朝着来时的路返回，眉眼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甩着胳膊走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快步向前走去，远远就看到了早已在等候她的沈瑞卿，于是又加快了步子。
没走几步，沈瑞卿便侧眼看到了重九，黑衣转过，发丝随之而动，于是立即上前牵住了重九的手臂，带着一丝紧张，他问：“我母亲也和你说了苍茫云海间的事吗？”
重九道：“对，所以我现在就要去苍白云海间，找金明枢问个清楚，你要与我同去吗？”
“当然，”沈瑞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们去百晓阁说一声，现在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从摘星揽月出去。”
重九挤了笑容出来：“好。”
紧接着两人便离开了城主府，重新回到了百晓阁，到了院子依旧不见南宫千里的身影，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还有没说完的话。
苍茫云海间的事，重九终究还是希望能够自己去解决。
辞川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于是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重九解释道：“苍茫云海间鸟妖一族被屠戮，我准备与瑞卿一起，去弄个清楚，南宫的灵力尚不稳定，你与玉儿还是在这里陪他吧！”
“你是说鸟妖一族不知被谁所杀，因此你要亲自去探查清楚？”辞川问，“还是说已经查出了些什么？”
重九点了点头：“没错，金明枢就在苍茫云海间，至于鸟妖一族，很有可能是寒杉所为，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去一趟，若去得晚了，或许便见不到人了金明枢了。”
“原来如此，”辞川转头看了看还在房门外等候的玉如婵道：“你们放心，等南宫出来，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去苍茫云海间找你们，如果有危险，就不要逞强，回沧月城我们一起商议。”
认识辞川时日虽不多，初见时还不是那么友好，但多相处几日，只觉得辞川与传闻中的清风道长并无二致，救济苍生是她一生所愿，也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所愿，而努力。
一路过来，辞川不知接诊了多少病人，解除他们的病痛，也愿意与她站在一处，摒弃人与妖身份的偏见，在她的眼里，人妖草木，皆为苍生，这是多少修仙者都不愿意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妖族九不应该存于世。
重九道：“放心吧！我们只是去看一看，目前的情况，寒杉应当不会轻易罢休，我们现在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是知之甚少，后面怎么做，还是得好好计划计划。”
沈瑞卿也道：“对，有你给我们的救命药，我们一定会安安全全，早早回来的，毕竟南宫的事情我们还是不太放心。”
本以为南宫千里还不知何年何月能找到自己的生母，没想到沧月城一趟就这么见到了，还是在沧月城待了两千年的百晓阁阁主，还有着那样一段无法在修界流传的故事。只怕此刻的南宫千里依旧对往事不可置信，不能忘怀，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看孟若熹会做什么了？
辞川身为医者，在看到孟若熹的第一眼就知道事情不是那般简单，于是她道：“无论如何我会保证南宫安全。”
重九道：“有你在我们都放心。”
沧月城的微风吹着最是舒服，可惜总有人不想重九在这里安心待着。
出了摘星揽月，有妖王令在手，可以空间之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苍茫云海间。
云海茫茫，却不见一只鸟妖。
云端之上，亦在天空之下，脚下是一悬于空中的巨型木板，数万年前就立在此处，后来成了鸟妖一族的栖息地。
白雾遮住了木板，白云聚集，在被风吹着走。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此处，以前，只是有所耳闻，然而重九在此处，并没有感受到金明枢的气息，她喃喃道：“难道来晚了一步？”
这时，沈瑞卿伸手一指：“那是什么？”
重九没来过，自然是不清楚，于是道：“我们过去看看。”
然而没走两步，就感受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这里，是苍茫云海间的中央，也是鸟妖一族平时聚集最多的地方，在这里大开杀戒，再合适不过。
云雾之下，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便是再白的云，也遮不住满地的鲜血与各色的羽毛。
一眼望去，好似看不到尸体的尽头。
重九蹲下身子，眼前有一只鸟妖半边脸都沾染上了血迹，身体掩藏于云端，只有触碰她，才能看清她。
“是孔雀，”她轻声道，随后摸上手腕，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她妖力不弱。”
紧接着，重九找遍孔雀妖全身，总算在后腰处找到了致命伤。
这个伤口，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也曾被此剑所伤，顿时杀心四起，重九还记得，上次这般痛恨，还是伏灭，时隔多年，她终究无法做到内心平静。
这些鸟妖，何其无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残忍杀害。
她慢慢起身，低眸问：“你可认得出伤口？”
沈瑞卿自始至终都在重九侧后方站着，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盯着重九，这些都是她的同族，但就是无缘无故的陌生人，又岂能平静如水。他生怕她下一瞬就倒了下来，毕竟这阵仗，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道：“是东风势，传言不假。”
“呵，”重九抬起双眸一笑，“三千世界红尘梦，谁问苍生不问神。”
说完，重九继续向前走去，沈瑞卿紧随其后，走着走着，就会发现越来越多的尸体，有些鸟妖化作本体想要逃离，然而剑气一出，不是羽毛掉了，就是身体变成两截，永远也飞不起来。
在茫茫云雾里本只有白色，但现在，颜色丰富，却显得十分怪异。
片刻，重九走到了苍茫云海间最中央，那上面立着一块无字碑，看这材质，应当是数万年前的东西了，不知是谁为谁立在此处。
白衣翩翩，墨发清扬，双眸中充满了杀气，这是重九此刻的样子，尤其是站在鸟妖一族的中间，无字碑之下。
沈瑞卿没有选择过去，而是站在了一旁，此情此景，他好像说不出话来安慰重九，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场的惨烈，但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寒杉做这一切，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将重九引出来，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依旧费尽心思，只为杀了重九。
而重九一死，妖王令才会失去主人。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寒杉着实没必要费这么多事，甚至不惜将自己暴露于人前，不顾自己修仙宗师的身份。
沈瑞卿抬起手，双手结印，满堂金光落在这些尸体上，刹那间化为虚无，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为这些鸟妖引渡灵魂，让他们不再被死去种种所困。
不多时，重九手中多出了一支箭，通体金光笼罩，只能隐约看见箭尖，这便是她以上古树叶打造的后土箭。
沈瑞卿察觉到一丝不对，于是上前：“重九，我们可要现在就去找寒杉？”
重九抬眼看着无字碑道：“这是后土箭，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我杀伏灭时只射出了三箭吗？因为，只有三支。”
下一瞬，重九抬手，握着后土箭就往无字碑上刻字——
苍茫云海间亡魂之墓。
刻完最后一个字，重九的手掌已经出血，鲜血滑落，滴在了云雾里。
后土箭散去，重九道：“我在这块碑上，感受到了千年的悲伤，如此光滑，一定是有人在这里抚摸了它千余年。”
说罢，重九闭眼抬手，从眉心引出自己一滴血：“重九愿用自己的生命换鸟妖一族在此安息。”
随后睁开眼睛，将这滴血落在了“苍茫云海间亡魂之墓”几个字上。
刹那的工夫，碑上仿佛闪过了一道金光。
忽然，重九手指微颤，她转过身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她曾经与这个气息同床共枕相伴多日，也曾日日夜夜在一起谈笑。
她眼神一动，杀气在一瞬间升起：“是金明枢，她来了。”
沈瑞卿也反应过来，沧月剑瞬间到手。
重九手中的后土箭再次化出，同时射了出去，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金光一闪而过。
“今日，我定要她的命，”随后，她转身对沈瑞卿道，“瑞卿，你在外围守着，别让她逃了。”
话音刚落，沈瑞卿还没来得及应声，重九已经不见踪影。
苍茫云海间的面积可不小，重九一踏入就以自身灵力立了个结界，绕着苍茫云海间一圈，若隐若现的白色光芒隐匿于其中，只要是她见过的气息，就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果不其然，前方不远处，有一道金色身影，正在躲避后土箭的追踪。
重九一边向前，一边施出一道灵力，后土箭顿时停了下来，随即立在了金明枢后方几米远，这也就意味着金明枢现在退无可退。
与此同时，她也站在了金明枢眼前。
二十年不见，金明枢的眼神更加锋利，又或者，是她二十年前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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