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妖心赋往生

秋风又起,边关之地愈发荒凉萧瑟。

离国营中明明火光璀璨,却远不似往日喧嚣。

主帐之中,仅蒋捷一人,垂首靠在书案前出神。视线里忽然映进一个模糊人影,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闭了闭眼再睁开,却发现那人影离他越来越近,还愈加清晰明朗——慕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做什么?”这人,他一点儿都不想见!!!

慕言好看的桃花眼轻轻一眨,浅浅笑着:“自然是来解君之忧,平君之祸。”

蒋捷睨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不需要。”

“你还在怪我?”慕言唇角的笑很快就不见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可好?”

蒋捷别过脸去,不予搭理。

慕言试图在蒋捷的脸上捕捉到不忍,哪怕是一分。可笑的是,竟是半分都未曾流露。

慕言垂眸,略微收敛神色,嘴角含着的笑带着丝丝苦涩:“它本就属于你,也算,物归原主。”

蒋捷疑惑:“什么?”

慕言却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阿捷,闭上眼睛别看,好吗?”

“你做什么,我不…”

慕言倾身上前,低头轻吻住蒋捷,堵上了他即将出口的话。他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但慕言却很快放开了他。那一吻如蜻蜓点水般短暂,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慕言看着眼前神情呆傻的蒋捷,眼底有化不开的温柔,又顺势将他轻抱在怀里,在耳边柔声呢喃,“乖听话,闭上眼睛。”

蒋捷鬼使神差听了他的话。

慕言眷恋片刻,松开环抱住他的双手,静静望着他轻闭上的眼睑,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看起来甚是安静乖巧。慕言又忍不住扬起笑容,下意识伸出的手在即将触碰到蒋捷脸颊时,陡然回神顿住,旋即挥手施法,暂时封闭蒋捷五感。

世人皆道他生妖一族霍乱天下,喜食魂魄,生性凶残。

但其心,乃稀世珍品,得之,可寻回相思往生之人,亦可救万人于水火,故梦寐求之。

“阿捷,一切都交给我吧…”

慕言的手刹那间化作一柄利刃猛刺向胸口。

他明明做好了准备,可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豆大的汗珠滑过脸颊打湿了胸前衣襟,眉头也不自觉跟着紧了几分。微微闭眼喘息片刻,又继续手下动作,直至将他胸腔中的东西掏出,再小心封存递给蒋捷。

“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他脸色惨白,带着渴求神情的脸庞正极力扯出一抹笑,此时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我忘了,你…听不到…”

“咳咳咳咳…”慕言再也坚持不住,咳血倒地,却仍不忘勾勾手清除地上血迹,才缓缓阖上眼。

那抹艳丽的身形顷刻间便消散了。

蒋捷忽的心口作痛,宛如刀割,疼的他汗如雨下,几欲昏厥。

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木盒“砰”的一声翻落在地,蒋捷也没精气理会,就那样蜷缩在书案一旁,缓了许久,才慢慢张开双眼,睨向地上之物。

周围已全然不见慕言身影。

这股心痛来的莫名其妙,散的也莫名其妙。不消片刻,竟是连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了。

偌大的营帐,异常安静,只偶有巡营士兵路过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这周遭静的,反让蒋捷惴惴不安。他将地上木盒捡起,仔细端详着。从外面看,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盒子,却莫名叫他心悸。

蒋捷深吸一口气,单手覆上木盒,缓缓打开了它。

这是……???!!!

蒋捷身形一颤,手中木盒差点再次脱落,脑中思绪繁杂。

传言中生妖的心脏通体流光,宛如琉璃,但木盒中的只是一颗普通的血肉之心。蒋捷明显松了口气,眉宇舒展开来,脸色也相应好看许多。

还好,不是他。

那,这是谁的?

“慕言那厮又在滥杀!真是混蛋,这给我又是什么意思?随便找颗心来戏弄我吗?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看我不亲手弄死你!”

心里虽是这般想,眼睛却在四下搜寻。

可直至蒋捷找遍军营,也未曾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有兵士路过,他下意识开口问:“可有见到军师?”

话音一落,巡营士兵齐齐下跪,面面相觑道:“将军,您莫不是忘了军师是妖?您的…”蒋捷一个眼刀扫过:“他若是妖,你焉能活到今日?”为首那人立刻消了音,规规矩矩低头跪着。

他真是疯了,居然跑去问他们。他也是真的忘了,这里已容不下他,他又如何能现身。

蒋捷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除去平时不苟言笑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曾在十五岁时,亲手斩杀了自己的父亲,拿着生身父亲的项上人头,向皇帝请命来了边塞之地参军,做到如今有大将军的封号只用了三年。其办事风格自是不道明,也便知其行事手段狠辣,冷酷无情。即便蒋捷从未当众有过什么狠戾的举动,却仍让军中之人避之不及。

已近冬月,蒋捷眼下一身黑裘立于帐外,直教人觉得更冷了。那几人跪的齐整,却莫名叫人觉得委屈。

蒋捷略微舒展眉宇摇着头叹出一口气却不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转身进了营帐。

“混账,杀了人自己倒躲起来了,怎么?生怕我逮到你,将你关起来腕你的吗?”

蒋捷愤愤然:“你最好永远都别滚出来!”

他的眉头锁成一团,头又开始痛了。自母亲过世,他情绪一旦过激就会引发头痛。这些年在慕言的照顾下,已经很久不曾发作,他都险些忘记自己还有这一病症。

他不停地按揉着太阳穴,却分毫未有缓解,加上又找不到慕言,心绪愈加烦躁,越烦越疼,越疼越烦,以至于宓陵进来时,对上了一个炸了毛的蒋捷。

宓陵是慕言外出时跟回来的兰草精怪,模样很是娟秀,至于脾性,那可甚是,有趣:只因为觉得慕言好看,就硬缠着他三年,立志拜他为师。扬言定要传承慕言的医术,往后行走天下,悬壶济世。但其实说实话,慕言的医术并不怎么样,要不是仗着自己会术法,那神医的旗帜早被人掀翻了。

“喂,你干什么呢?”俏皮的音调瞬间打破这帐中死寂。

突然扬起的人声,让蒋捷愈加不悦,不满的睁眼扫向宓陵,眼神中隐隐泛着杀气。

宓陵有些被吓到,平时这人虽然脾气差,但也没这么凶过她。略低头错开交汇的视线,微微俯身撇嘴道:“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才不想过来。”

蒋捷有些歉疚,但因为头痛未消,脸上表情一言难尽,说话的语气也更是不自然得紧:“他人呢,叫你过来做甚?”

宓陵站直身板,定了定神,上前将怀中的药瓶和阵法图递给蒋捷。

“喏,这药是给你的。”宓陵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很明显,这是“头疾药”,接着转了个身继续说道:“这些吃完,你也应当痊愈了。但要是还没好,你就告诉我,我再给你炼,你可千万别自己忍着。你要是疼死了,师父可要怪我的。”

“不过,我可不是免费的,你得花钱买!”

宓陵虽然有些害怕这人,但因着师父的关系,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所以说话仍是不着调的。

蒋捷根本没仔细听宓陵说话,只觉得她送来的这份图纸很是怪异:“这是什么?”

“啊~那个图啊,嗯…叫什么…”宓陵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着:“额,不好意思啊,我好像,记不起来了。”

“不过没事,这个不重要。师父说,用他给你的东西做阵眼,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不过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要是时间到了你还不出来,就会被关在灵界,直至肉身消亡。所以师父,叫我盯着点你。”

蒋捷蹙眉:我想见的人?

关于他的事,慕言从来都是亲自办的:“他人呢?”

宓陵有些疑惑,她记得师父是先来找的他,怎么还要问她师父去了哪儿。

“不知道,师父只说半个时辰以后,让我带着这些来找你。”

“你也,不知道吗…”

蒋捷有些心慌。

慕言说的物归原主,是指什么?

那颗心?可这与我有何干系?

这明明只是…

蒋捷猛地站起:“生妖的心脏,长什么样?”

宓陵眸中闪过一瞬迷茫:“哈?你说师父的心?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可是传闻中的东西,我觉得——没人见过。”

是啊,怎么会有人见过……

那这,真的…

难怪…

难怪,他找不到他了…

他终于明白那股心痛缘由为何。

蒋捷一时有些站不住,想微扶书案予以支撑,不想竟堪堪跌坐下去。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瞬间席卷了整个人。本就因着头痛有些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毫无血色。宓陵虽不太明白眼前之人究竟怎么回事,但心中隐隐觉得是与师父相关,看这人的样子,恐怕是师父出了什么意外。她刚想出声追问,蒋捷则率先出声打断:“宓陵,那阵能救妖吗?”

帐中光线昏暗,蒋捷的头向下低垂着,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也听不出他话里情绪。

“你什么意思?是师父出事了?”宓陵已然顾不上害怕,径直上前趴在了蒋捷书案。

蒋捷显然没注意到宓陵这番逾越举动,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

“你听过,往生阵吗?”

以生妖妖心为阵眼,取引川之水,于极阴之夜,辅以月华,绘祭灵法阵,可召黄泉之路,助生者直达忘川,寻回往生之人。但因为生妖极其罕见,妖心更是难得,用途也过于离奇,所以只存于传说。饶是如此,也仍引世人不断追寻,千年来都未有结果。因此随着时间流逝,大家都只道此阵乃杜撰之事。

可慕言就是生妖,在他身边陪了六年。

“我不懂,可我,好难受。”

“你回来说给我听,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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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心赋
连载中玄镜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