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说起江润珠的来历,其实很不惊人,商贾末流而已。

甘城有名的商号江家,最早只是一对年轻夫妇经营的小小成衣铺子。

夫妻俩头脑、运气都不错,恰逢关外商道打通,便乘了东风去甘城闯荡,机缘巧合之下与西北王幼子魏斐攀上交情,数年后摇身一变,成了西北甘城里响当当的大商。

只可惜天不逢时,魏家惊变,巍峨山倾,走卒避祸。

一直躲在其身后的江家无人遮风挡雨,成了一块远近闻名的大肥肉,江家的女儿成了撬开江家的第一软处。

先有新任副指挥使上门求娶,后有世家欲纳她为妾。

江大老爷愁白了头发,咬牙断尾,以金山作买命财,打通了一条通往呈国腹中地带的险路——曲阳。

曲阳首富常氏的家主与江子茂有过命的交情,把江润珠交与常家,姑且算是稳妥……

……

灼人的热意经风一吹燎向指腹,江润珠猛地收回手,瞧着被面前被打翻的烛台,轻轻地啧了一声

烛泪凝结成块,丫鬟双儿顺手捡过银制的小铲将桌面清理干净,随口问道:“小姐这几日总发呆,可是有心事?”

江润珠愣了片刻,斜在榻边轻轻摇头:“无事可做,闲着心慌。”

“听说常家大公子快回来了,不如您和我们所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记不清了,”撩着一撮发把玩着,她回忆道,“那时候年纪还小,只记得是个长得好看的哥哥,话不多,但性子好,总依着我。”

双儿道:“嗯,常夫人那般容貌,想来常公子也是仪表堂堂!”

这话说着,便不由地叫人想到密弥沙漠那诡异的一夜,可应了“宁住孤坟,不宿破庙”的老话,江家一行人吓破了胆,狼狈逃到曲阳才后知后觉出其中凶险。

勉强拾掇拾掇到了地儿,鞋里的沙子还没抖干净呢,就见常家外头浩浩荡荡站了好多人——大到常家夫人、二位小姐,小到管事婆子,十分热情好客,给足了江润珠面子。

可惜,场面话还没说热,江润珠拿手的本事没使出来,常家的管事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拦路,说有要紧事宜须得夫人亲自处理。

原是因为常家老爷在外养病,家中大小维常夫人马首是瞻,好不风光。

匆匆一面后,江家一行人便被安置在这间名为清风斋的院子里,住下几日,除了常家两位小姐来过几趟,便再不见对方踪影。

“这位常夫人乃继室,并非常晏生母。”江润珠叹了口闲气,“我与她之不过一面之缘,全府上下,只常晏还算个熟人,偏偏他人不在。”

双儿好奇问:“却不知先头那位常夫人和如今这位谁更貌美?”

——“背后论人长短,却不知你是否貌若天仙?”一道声音倏地响起,语调有些冲,听着是个少年。

主仆三人一惊,江润珠下意识坐直,穿好鞋袜下了矮塌,偏头看向外间:“谁啊?”

天光透过雕花门照进厅内 ,来人侧身停在门口,并没有冒然闯入。

“常晏。”换了个人回话,声音沉而和缓,“江妹妹这会儿可有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江润珠回头和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道:“有空,双儿泡茶。”

双儿连忙应声,江润珠慢了几步出去,两人似有所感同时看向对方,皆怔了怔。

青年蓝衫黑靴,肩宽体阔身材颀长,外间多了这么个人立着,好似周围立刻暗了三分,看过来时眉眼沉稳,较之从前的清秀安静,多了份成年男子的可靠。

她退了小半步,轻浅笑道:“多年不见,常晏哥哥可好?”

“一切都好。”青年温声道,“妹妹呢?”

“吃得好,睡得好,”江润珠脆生生道,“只是今日与常晏哥哥相见,从前成日带我爬树掏鸟蛋、下河捉鱼的常晏哥哥倒像做梦梦到的一般。”

青年闻言也是一笑:“妹妹如今更叫人不敢相认。”

江润珠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的打扮,鹅黄的柳叶纹宽袖薄裙,匆忙梳好的长辫,发尾用宝石编的皮绳缠着,确实娇俏了些,不由打趣:“谁曾想江家的皮猴子如今打扮打扮,竟也像个淑女?”

言语间找回了几分熟稔,常晏抬手招来随身小厮,十六七岁的憨实少年模样,怀里抱了个精致的提篮,大约便是在门外突然出声的人。

江润珠顺势道:“方才那些话并无恶意,还请这位小哥别误会。”

她人长得美,说话没有半点架子,小厮当即红了脸,吭吭哧哧不知该如何回话。

“无妨,满曲阳都知道的事儿,有什么说不得?”常晏见状道,“此番我在外查账,知妹妹要来,顺路带了点小玩意儿。”

江润珠当即收下,连连谢过。

常晏又道:“这院子其实是我从前住的,离外头有些远,但母亲说这儿不会有外人打扰,最适合静心读书,妹妹可还住得惯?”

抛开住进来第一日双儿口中的“寒酸”,小院布置得清雅,确实没什么不好。

她当即说了些能入耳的漂亮话。

院中都是常家下人,常晏大大小小的事嘱咐了一遍,想到什么,转头对江润珠道:“屋子后窗的景色好,但夜来风大,江妹妹若要赏景,记得添件衣裳。”

“好,多谢常晏哥哥挂怀。”

青年笑道:“我才学着经手家中生意,凡事还需亲力亲为,不懂的地方需由母亲指点,是以早出晚归,改日定当设宴向妹妹赔罪。”

“正事要紧,”江润珠道,“我有手有脚,若想出门自己能走。”

“外头倒无妨,只怕妹妹对家里生疏着不敢乱走,整日闷在屋里无趣。”常晏却十分周到,“外头的天正好,不如我领妹妹四处转转?”

“好啊。”江润珠当即同意。

两人一同出了清风斋,院外小路东侧是隔着外院的高墙,石子路旁种了不少竹子,往外大约百步多了扇月门直通西侧。

“这几日下过雨,小心地滑。”

常晏领着她进去,此处别有洞天,各种珍奇花草都有,只是种花之人别出心裁,好似从不加修剪,叫这满园绿植长势狂野。

江润珠从西北来,见惯了粗犷的边关奇景,到曲阳头一日就被城中精致吸引,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再看这深深庭院,十分没见识地连连赞叹。

常晏道:“沿着游廊走到头,便是我现在的住处言何居,妹妹有事只管叫人来说一声。”

她正要说话,却觉余光一花,不由侧头看去。

园中一角的含墨海棠开得早,红艳艳一片,长势最盛的比寻常男儿还高,而繁花之下静静立着一男子,墨发半束,雪色中衣外压竹青的薄衫,神色冷冷清清,好像这幅俊得有些过份的皮相里头包裹着玉铸的身骨,不像凡夫俗子。

江润珠只觉心跳漏了半下,那日在常家门外可没瞧见这号人物,不由压低声音:“那是?”

“是我家琴师,李先生。”

对方微微侧身,露出被高大身型遮住的娇小女子。

这人江润珠可就熟了,心底瞬间涌起的好奇抵抗住美□□惑,结巴了一下:“那,那不是娴妹妹吗?”

常晏的反应也很奇怪,微微挑眉,思忖片刻道:“李先生琴艺卓绝,想来应是在传授琴技,我们还是莫要上前打扰。”

说罢,便要领着她离开,不过那位琴师李先生大约自小就被人打量,或多或少直觉精准,微微侧身,抓住了江润珠的目光。

江润珠身形一顿,站在廊下淡定一笑算是回应。

而身侧常晏提议道:“不如去言何居看看?”

若去言何居,等会儿必定要原路返回,若再当面遇上这二人怕是不好,江润珠心思一转,笑道:“方才出门前,我家丫鬟特意蒸了梨酪,这会儿回去应该正好。”

常晏颔首:“也好,那咱们回去吧。”

他却也没厚着脸皮要留下分一杯羹,只将江润珠送回去便转身离开。

一直跟在身后的双儿憋了许久,进屋后便抓着瞳儿道:“你是没瞧见,这世上竟有生得那样好看的男人……”

江润珠亦不禁回想方才惊艳的一幕,花下美人,景色相得益彰。

不过商贾人家,总是迷信了些,青年那双弦月眉本该清雅脱俗,可眉头压眼,若有一日变脸恐怕不善……幸而姿态端庄,看着还算正派。

背后对人评头论足总是不好,江润珠摇了摇头,道:“甘七他们呢?”

“今早来报过,”瞳儿道,“说前些时候赶路辛苦,歇了这两日,估摸着晌午就能回来。”

主仆三人被人偷偷听了墙角,吃一堑长一智,还得自己人守着才安心。

瞳儿将梨酪端上桌,主仆三人围坐着各盛了一碟。

双儿点点头:“清甜可口,这滋味刚好。”

瞳儿:“小姐,常公子长您两岁,虽未及弱冠,却也快了,这般年纪才学着打理生意,实在有些晚。”

“常家的情形,恐怕没咱们想得那么如意。”

江润珠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且再看看。”

此番踏足曲阳地界,不单单为了避祸,她还须得走马观花,觅得一位有情郎。

这常晏家底殷实、姿色出众,本该是朵好花,可惜如今看着,似乎还是个花骨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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