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啼怄气死了，就着水浸过的湿答答的裙子，一路上旁若无人气势汹汹回到房间，拖拽一地的水渍。
施法烘干了黏附在前胸后背上的衣物，姜应啼这一路上已经问候了几百遍谢慈点列祖列宗了。
怎地他们青云宗中人都如此讨厌。
姜应啼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来到青云宗没有和子宁面基，不然以她现在对青云宗人的厌恶程度来说，一定会忍不住迁怒的。
子宁这般知心密友还是留在信中为好。
姜应啼深呼吸一口气。
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情。
再抬眼看天色时已经快到与姬沉渊约定的时辰了。
姜应啼带上了他要求的梅子，又想着青云宗方圆百里并无村落市集，他一个妖怪也不好进青云宗觅食，想着他如今还怀有身孕，总不能时时刻刻饿着肚子，就从青云宗的膳食堂中给他做了些家常菜。
她来到上次见他的那处地方。
姬沉渊似乎早就到了，他硕长的身体慵懒随意地靠在榕树上的一处树桠上。
今日他又换了一件袍子，白底红边的宽大衣袍，衣摆腰侧都修着含苞待放的三角梅，阳光晃动之间波光粼粼，他白皙的皮肤从松松垮垮的衣领处露出来。
听见脚步声他自上而下，挑眉，睨着线条分明的凤眼看过来，不似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反倒添了几分少年气，像是某个宗门里陪受宠爱的娇惯弟子。
“你来了。”
姬沉渊依旧横躺在树上，垂下眼眸戏谑地看着来人。
树杈很高，姜应啼得仰起头看他，“吃饭没。”
许是这句话太过随意也太过平常，姬沉渊反倒是停顿来几秒，而后不假思索地答，“没有。”
“那正好。”姜应啼举了举带来的饭菜，阳光落在她的眉眼间疏朗又明媚，“我给你做了饭，下来趁热吃。”
“……”
“哦。”
姬沉渊翻身一跃，像一道没有重量的风一样，轻巧地落在地面上。
姜应啼正在将包裹里的饭菜打开放好，姬沉渊疑惑地看着那一盒盒放在木盒子里的小菜，蹲下身体，扪心发问，“这是什么？”
“饭啊，不然还能是啥？”姜应啼快速将筷子塞到他手里，又将米饭盒子搁在他手心中，小声嘱咐他，“吃吧，小心点烫哈。”
姬沉渊攥着筷子，刀削一般的眉峰川自型扭啊哦，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味道怪异的饭菜，没忍住，再一次发问，“这……是什么？”
“这？”姜应啼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个啊，酸豆角啊你没吃过吗。”
姜应啼将饭菜递得离他的鼻息间近了一寸，展演一笑道，“酸水浸泡过的豆角酸酸脆脆的，佐以小米辣，洋葱，肉丁，中火翻炒后倒入料汁大火收汁，这样炒出来的豆角酸酸辣辣的特别下饭。”
听她绘声绘色道描述姬沉渊的眉头越来越紧了，酸水？豆角？什么东西？这等难登大雅之堂道民间小食也敢递道他的面前。
姬沉渊的心越来越沉，如果是在十六宫，胆敢呈上如此丑陋之物，那厨子必将连人带锅被他逐出宫去不可。
不过……姬沉渊的视线落在了手上端着道白白胖胖的散发着热气的白米饭上。
竟然他想要姜应啼移情别恋，抛弃谢慈，转投进他的怀里自然也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面子。
罢了！
姬沉渊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他吃便是了！
姬沉渊毅然决然地向那碟暗黑的豆角伸出筷子，就着一口米饭，一咬牙狠心放入口中。
“……”
喉咙鼓动了一下，饭菜滑下食道，姬沉渊微微睁开双眼，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直了。
姜应啼眨了眨眼，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姬沉渊扭曲紧锁的表情登时空白了，他没有回答姜应啼的问题，沉默地，面无表情地朝着酸豆角再一次伸出筷子。
就着米饭，放进嘴里嚼吧。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慢慢地那一小碟酸豆角见了底，满满一碗大米饭也一扫而空。
看着异常沉默的妖尊大人，姜应啼挑了挑眉。好了，这下不用问了。
堂堂妖界至尊如今纡尊降贵蹲在这正派的山门外蹲着吃饭，这话说出去想必整个大陆都不会有人相信。
姜应啼没忍住偷笑出声。
姬沉渊立马一个冷眼横了过来，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姜应啼弯了弯眼眸，识趣地闭上了嘴，在嘴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她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罐子，“对了，这是要的梅子。”
姬沉渊一声不吭接过。
“我还做了些糖浸杨桃要尝尝吗。”
她又掏出一个罐子，清澈透明的甜水里浸泡着大小一致新鲜可口的五角桃，令人看了舌根就不自觉分泌唾液，食指大动了
姬沉渊头没动，红艳艳的眼珠子转了过来，大手一挥，“给我。”
姜应啼失笑，将罐子端端正正地放到他手上。
姬沉渊将两个罐子放进了储物空间，又伸出手。
姜应啼：？
姬沉渊语气生硬地开口，“还有什么，一并交付于本尊吧。”
其实没有了。但看他一副很想再要点什么吃的模样，姜应啼还是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些从前做的什么猪肉铺，辣藕片等零嘴。
不知是不是青云宗里又装又坏的贱人见多了，姜应啼如今看这个坏的大方坏的明白的妖尊还有几分顺眼了。
心里不禁暗道，果然幸福还是要对比出来的。
从前觉得在姬沉渊的魔掌下日子憋屈，如今来了青云宗才知道以前那不过是九牛一毛，如今她日日受气，分分钟都想要点爆青云宗。
姬沉渊看她掏的七零八落，皱了皱眉，直接劈手夺过姜应啼的储物袋，一股脑地往自己的空间倒，直至储物袋空空如也他才将袋子抛回给姜应啼。
攥着空荡荡储物袋的姜应啼：……？
姜应啼看着姬沉渊像一个强盗似的抢走了她的食物还一副是你莫大的恩赐的表情，额角抽了抽，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她收回那句看他顺眼了的话。
果然，姬沉渊，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
不知怎地，姬沉渊似乎对青云宗，尤其是谢慈很感兴趣，平日里对什么都一副毫无兴致的人愣是七扯八拐问了一堆谢慈的东西。
说着说着不自觉忘了时辰了。
姜应啼一边享受着晚间凉爽的清风，一边披星戴月地往回走，一路上行人罕迹，她忽然恶趣味地想，听闻这位深居简出地妖尊大人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还是不近女色，是否是因为他根本对女子毫无兴趣，而是喜欢男子？
忽的姬沉渊那张冷淡刻薄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姜应啼不自觉为自己的联想打了个寒战。
她连连摇头，不对，果然像姬沉渊那样的人就应该孤寡一辈子，他完全不懂爱，每日对镜自怜，无时不刻欣赏自己，厌恶嫌弃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这样想着，一个偶然的抬眼间姜应啼脚步微顿，看着前方眼睛眯起，还未走至房中，她便看到房门前有一盏光辉明亮的灯绽放着光芒。
这么晚了会是谁？
待她缓步走进看清了那人身上的衣着身型时姜应啼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犹如婴儿头颅大小的夜明珠，被镶嵌在镂空的八角琉璃盏中，各角处分别点缀着光彩夺目的宝石，将莹润细腻的珠光折射得熠熠发光。
这一盏巧夺天工的夜灯将屋前石桌的这一方小天地照亮得宛若白昼。
谢慈神人般俊逸的面容在这灯下更是不似凡人，犹如画中仙，天上神。
令人不欲打扰，唯恐惊动了这振翅欲飞的仙蝶。
最烦装逼的人了。
姜应啼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了过去，冷眼看着院子里的不速之客，没有半分耐心，“有事。”
此刻他穿戴整齐，衣冠精致，完全看不见早晨半分慌乱无措的影子，又重回了那个完美无缺的翩翩公子谢慈。
看到姜应啼谢慈控制不住地想到了一些记忆碎片，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眼皮有些发烫。
他很快整顿神态，向姜应啼行了个问候礼。
姜应啼绕开他面前，直接坐到了他对面，谢慈这么晚了还在这等她，想必不仅仅是因为今早的事情。
“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直接说吧。”
谢慈落坐，似乎是因为接下来的话极难开口，他敛下眼睑，许久后，缓缓开口道，“我……”
谢慈的声音很好听，温润而磁性，说起话来让人耳根发痒，忍不住地沉迷于他的温柔。
星河撒落大地，姜应啼看着地面上细碎的光片，开始数起了琉璃灯一面有多少个玻璃碎片。
等她数完了第三面，三面镜面一共三千零八十个琉璃碎面，不怪得折射出来的光如此绚丽夺目。
那厢，谢慈也说完了，他抿了抿唇，悄悄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观察对面姜应啼的反应。
她没有不高兴。甚至是毫无波澜。
看到她的反应，谢慈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心脏反倒兀的一提，快速跳动了两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乱乱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谢慈想。看起来她并不喜欢自己，所以并没有失落或是愤恨，这样他的退婚能更加顺利不是吗。
“所以说，”姜应啼揣摩着指腹，清凌凌的眼珠子仿若能看进人最幽深阴暗之地，让人无处遁行，“你是想与我退婚，保全清白，再迎娶你那位早已私定终身，此生不换的姑娘，对吗？”
谢慈不敢直视她过于坦荡的目光，视线下落到了膝盖上攥着衣袍的拳头，“是……”
姜应啼神思百转，将面前拘谨的谢慈上下打量了一番。
直白的毫不掩饰的视线在谢慈身上游荡。
谢慈背脊一紧，不敢抬头。
许久，他忽的听见面前的女子用一种柔软的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语气说了句。
“好。”
谢慈戛然抬头。
罗森的关东煮到底放了什么，感觉我吃了有瘾…一天不吃难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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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云之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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