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青山镇,空气中飘荡着松枝和炒货的香气。村口的老槐树下支起了几口大铁锅,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糯米的甜香,在寒冷的冬日里织出一片温暖的雾帐。沈听野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呵出一口白气,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十几位村民正围在一起制作年货,有说有笑。
"听野!过来搭把手!"赵大婶站在一张长桌旁朝他招手,桌上摆满了红白相间的肉馅和清洗干净的肠衣。
"来了!"沈听野小跑过去,却被脚下的积雪滑了个踉跄,幸好被身后伸来的一只大手稳稳扶住。
"慢点。"程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沈听野的耳廓,"地上有冰。"
沈听野耳根一热,轻轻挣开程垦的手,小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程垦嘴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只是走在他前面,为他拨开挡路的树枝。
"哎哟,小两口来啦!"赵大婶眼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正好赶上灌腊肠,快来帮忙!"
周围几个大婶也跟着笑起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沈听野的脸更红了,自从和程垦的关系公开后,村民们总是用这种善意的调侃眼神看着他们。
"我、我能做什么?"沈听野赶紧转移话题,凑到长桌前。
"很简单,把这个漏斗插进肠衣里,然后把肉馅灌进去。"赵大婶示范了一遍,动作麻利得像变魔术一样,转眼就灌好了一节饱满红润的腊肠。
沈听野跃跃欲试地拿起工具,学着赵大婶的样子操作起来。然而肉馅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从肠衣边缘挤出来,就是堵在漏斗里不肯下去。他用力一挤——
"啪!"
肠衣不堪重负,在中间爆开,肉馅喷得到处都是,甚至溅到了旁边王婶的脸上。
"哎哟我的老天爷!"王婶抹了把脸,哭笑不得,"小沈啊,你这是要做腊肠还是要打仗啊?"
周围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沈听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沾着几点肉沫,活像只犯错的小狗。
"灌的时候力度要均匀。"程垦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带着他慢慢推动肉馅,"这样...对,不要太急..."
沈听野能感觉到程垦胸膛的温度透过厚厚的棉衣传来,那低沉的声音震得他后背发麻。在程垦的指导下,这次总算成功灌出了一节像样的腊肠。
"成功了!"沈听野兴奋地举起成品,转头对程垦露出灿烂的笑容,却撞进对方专注的目光中。程垦看着他,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让沈听野一时忘了周围还有人,差点就要凑上去亲他一下。
"咳咳..."赵大婶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小沈啊,你要不去帮孩子们打年糕?那边缺人手。"
沈听野如梦初醒,赶紧放下工具:"好、好的!"
他逃也似地跑向院子另一头的石臼旁,那里几个年轻人正轮番用木槌捶打蒸熟的糯米。这个应该简单多了,他想,不就是用力砸吗?
"让我试试!"沈听野接过木槌,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
"砰!"
木槌深深陷入糯米中,然后...卡住了。沈听野使劲一拔,年糕黏在槌头上被整个带了起来,在空中晃荡着,引得周围人又是一阵大笑。
"要沾水!沾水!"小张在一旁提醒,"而且力度要掌握好,不能太猛..."
沈听野尴尬地试图把年糕从木槌上弄下来,却越弄越糟,最后整块年糕都黏在了他的袖子上。
"噗..."身后传来熟悉的闷笑声。沈听野回头,看见程垦站在不远处,肩膀微微抖动,显然在极力憋笑。
"笑什么笑!"沈听野恼羞成怒,甩着手臂想把年糕甩掉,"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黏啊!"
程垦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蘸了水帮他擦拭:"年糕就是这样,越打越黏,但也越打越香。"他的动作很轻柔,指尖时不时碰到沈听野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我看你就是存心看我出丑。"沈听野小声嘀咕,却任由程垦帮他清理。
程垦低笑一声:"挺可爱的。"
"什么?"
"没什么。"程垦擦干净他的袖子,把手帕塞回兜里,"你去帮孩子们包红包吧,这个适合你。"
沈听野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又看看程垦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眼神,只好乖乖走向屋里,那里几位老人正在教孩子们包红包、剪窗花。
透过窗户,沈听野看到程垦接替了他的位置,熟练地抡起木槌捶打年糕。程垦的动作有力而精准,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棉衣下若隐若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沈听野看得出神,手里的红纸剪歪了都没发现。
"小沈啊,"李奶奶笑眯眯地拿走他手里的剪刀,"心思飞哪儿去啦?"
沈听野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拿起一张红纸。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窗外瞟。
程垦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抬头望过来,两人的视线穿过蒸腾的热气和嘈杂的人群,无声地交汇。程垦冲他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只有沈听野能看懂的小小弧度。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院子里飘满了腊肠和年糕的香气。沈听野终于剪出了一对像样的窗花——两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虽然耳朵一长一短,但总算是成功了。他正欣赏自己的作品,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程技术员!小心!"
沈听野心头一紧,丢下窗花就往外跑。院子里,一口蒸年糕的大锅不知怎么歪了,滚烫的热水正朝程垦的方向倾泻而下。程垦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开了大部分热水,但还是有些溅到了他的左臂上。
"程垦!"沈听野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查看。棉衣厚实,应该没烫伤,但他还是不放心,"疼不疼?要不要去卫生院?"
"没事。"程垦摇摇头,却微微皱眉,显然还是有些疼。
"都起水泡了还说没事!"沈听野看到他手腕处露出的皮肤已经泛红,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走,回家处理一下!"
在众人的劝说下,程垦终于同意提前离开。沈听野向赵大婶要了些烫伤药,然后拉着程垦往家走。
"真的不严重。"路上,程垦试图安抚焦急的沈听野,"我以前在田里干活,经常..."
"经常什么?经常受伤?"沈听野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心疼和责备,"你能不能多注意点自己?"
程垦不说话了,任由沈听野牵着他快步走回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回到家,沈听野立刻让程垦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下棉衣和里面的毛衣。左臂上果然烫红了一片,还起了几个小水泡。
"忍着点。"沈听野用温水轻轻清洗伤处,然后涂上赵大婶给的药膏,"疼吗?"
程垦摇摇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沈听野专注的侧脸上。沈听野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好了。"涂完药,沈听野长舒一口气,"这几天别碰水,也别..."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程垦突然用没受伤的右手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拉近,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年糕的甜香和冬日阳光的味道。沈听野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慢慢闭上眼,回应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谢谢。"分开后,程垦低声说,额头抵着沈听野的。
沈听野轻笑:"就为了这个谢我?"
程垦没回答,只是又亲了亲他的鼻尖,然后放开他:"晚上想吃什么?"
"你坐着吧,今天我来做饭。"沈听野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程垦的表情微微一僵,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沈听野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
"没什么。"程垦移开视线,"可能是年底事情多,有点累。"
沈听野知道他在回避,但也不忍心逼问,只好点点头:"那我去做饭,你休息会儿。"
厨房里,沈听野心不在焉地切着菜。程垦这几天确实不太对劲,经常若有所思,有时还会避开他的目光。是工作上的问题?还是...他不敢往下想。
晚饭后,沈听野坚持要帮程垦按摩酸痛的手臂。程垦拗不过他,只好靠在沙发上,任由沈听野摆弄。
"你今天太拼命了。"沈听野跪坐在程垦身后,手指轻轻揉捏着他结实的上臂,"打那么多下年糕,肌肉都僵硬了。"
程垦闭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叹息:"习惯了。"
"习惯什么?习惯逞强?"沈听野加重了力道,听到程垦闷哼一声,又赶紧放轻,"疼吗?"
"不疼。"程垦转过头,看着沈听野担忧的表情,突然伸手将他拉到身前,抱在怀里,"听野,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沈听野心头一跳,下意识抓紧了程垦的衣襟:"什么事?"
程垦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认真起来:"省农科院给了我一个机会,去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农业技术培训。"
沈听野眨了眨眼,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
"年后。"程垦的眉头微微皱起,"但要去省城,三个月...我们..."
沈听野这才明白程垦这几天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他伸手抚平程垦眉间的皱纹,笑道:"就为这个烦恼?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可以视频,可以打电话..."
"我不想离开你。"程垦突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定,"尤其是现在。"
这句话让沈听野心头一热,鼻子突然有点发酸。他靠在程垦肩上,轻声道:"傻瓜,这是你的机会啊。袁教授那么看重你,你不能错过。"
程垦收紧手臂,将沈听野抱得更紧:"你会等我吗?"
"废话。"沈听野抬头瞪他,"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程垦终于笑了,那笑容在温暖的灯光下格外温柔。他低头吻住沈听野,将这个冬夜的寒意都驱散殆尽。
窗外,不知谁家提前放起了烟花,绚烂的光芒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两张幸福的脸庞。腊月的风依旧寒冷,但此刻的小屋里,却暖得让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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