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还在仔细观察男人的容貌，试图唤起记忆里，这张侧脸的主人。
李一一拉着她的手，转移林希的注意力，“是阿花，它现在还好吗？”
“嗯，挺好的。”林希想了想，轻笑，“它现在都快成家中一霸了，经常欺负雪球和团团。”
雪球和团团是林希养了几年的两只布偶，李一一知道林希向来喜欢宠物，也有多年养宠经验，所以在收留阿花这件事上，她首先就想到了林希。
她带林希到小巷的时候，是二月底的某一天，彼时阿花在一个废弃纸箱里，正蜷缩在一张毛毯里熟睡。
林希将它抱进提前准备的猫咪包里，而阿花也不抗拒她的举动，似乎是因为在她身上嗅到了令自己安心的味道。
林希以为它没有名字，准备给它想个名字，是李一一告诉她，它有名字，叫阿花。
那是陆野替它取的名字。
在初见的那一日，北川迎来初雪，李一一拍下陆野在雪中的照片后，听他这样唤了它一声，并且告诉它，自己没办法带它回家，房东不允许养宠物，而自己其实也没精力来照顾它。
听林希这样说，想来阿花如今过得不错，李一一笑道：“改天有空，我方便去你家看看它吗？”
“当然可以，我妈上次还说让你和思蓓去家里吃饭，她找到一个做粤菜很不错的厨师。”
和林希交谈间，一个牛奶盒子放在她面前。
李一一惊讶回头，江凯文和刘俊尘站在一起。
随后，江凯文又将三明治递给她，一米九的少年笑得有些羞赧，“一一，你吃早饭了吗？”
林希的眉头比李一一皱得还紧，侧目表情尴尬地看着她要如何应对。
李一一推开他手中的三明治，明确拒绝，“谢谢，不用了。”
江凯文却不依不饶的，硬是把三明治强塞到她手里，“你肯定没吃早饭。”
他的自以为是也不是一天两天，李一一也习惯了。
江凯文已经大四，也不是金融管理系的，和他认识是因为刘俊尘的缘故。他们是同乡，在一次社团聚会时为了热闹，叫来了他。
可自打那顿饭后，他似乎是对李一一一见倾心，在追问刘俊尘后，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和微信。起初只说是交朋友，后来却莫名其妙发展成强行追人的状态。
除了像今日一样送早饭，去图书馆堵人，还会送一些莫名其妙的礼物。
比如他是篮球社的，在赢得比赛后，他会送上自己亲笔签名的篮球，或者一些自己组装的科技模型。
李一一回绝了多次，也让刘俊尘转告他，自己对他并无想法。可江凯文却颇有一种，只要对方一天不嫁，他就会等下去的决心。
看着手里的早饭，李一一丢也不是吃也不是，很无奈，“谢谢，我们还有课，先走了。”
说罢，她便拉着林希离开社团。
“没关系，他马上就毕业了，你的苦难就快结束了。”在校园的林荫小道，林希也忍不住感慨，“他也是挺执着。”
话到这里，她停下脚步，看着李一一，一向不八卦的她，也咪眼笑着问道：“思蓓生日那天，你和那个男的...”
该来的终究逃不过，李一一将林希拽到一个无人角落，躲在墙根，“我和他是认识，因为在三月初的时候，我不小心将他的水撞掉了。”
末了她觉得这样的说辞还站不住脚跟，又补充道：“阿花一开始就是他在照顾。”
“所以他是画上的男人？”林希含着笑，“你这是爱屋及乌？”
李一一自然清楚林希话里的爱屋及乌可不是心疼阿花才连带照顾男人，但还是得嘴硬反驳，“也不是，只是觉得...做好事。”
林希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她认为成年人要懂得社交分寸，再好的朋友之间，也应该保持绝对的边界感，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行吧，那你继续做好事，不过那晚我们确实担心坏了。”
“我以后保证不干这种事了。”李一一抱着林希，带着祈求的口吻撒娇，“你知道思蓓很八卦的，要是她问起来你要帮我含糊过去。”
林希摇摇头，“她不会问你的。”
“为什么？”
林希似笑非笑地说，“因为当晚她就得出了结论，春天到了，所以你也春心荡漾了。”
-
正如林希所说，李思蓓到校后根本没关心这件事，只问了一句让李一一五雷轰顶的话。
“那天晚上你俩有没有做一做？”
正在课堂上，吓得李一一笔本子都掉了一地，捡起来后低声回答，“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思蓓这才压低声音说，“当时本来找了几个男模，他才进来点酒，陈星她们几个看他帅，硬拉着不让他走，我还给他充了五十万呢，当天就买了近三十万的酒，还是让柳南掏的腰包。”
李一一知道李思蓓在吃喝玩乐上舍得花钱，但没想到一口气充了那么多，“那他提成应该不少吧？”
“估计得有好几万。”李思蓓漫不经心一答，继续转着手里的笔。
闻言，李一一莫名松感到轻松，陆野眼前最急迫的问题应该已经得到解决，然而这也是治标不治本，正如他说，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借高利贷。
寸头男能带着一群人找到陆野，那就意味着在北川，还有其余人正在遭受被高利贷暴力催债。
李一一没再和李思蓓窃窃私语，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给林希发了一条微信。
【能麻烦你舅舅帮个忙吗？】
【？】
林希因为视力不太好，坐在前五排，收到微信回头看了她一眼。
【最近北川不是要严打高利贷吗，你舅舅是公安局长，我可以提供一点点线索。】
消息发出去，李一一找到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是那晚她偷拍的寸头的照片。
【这个人是负责催债的。】
林希垂头看了一眼照片，没再回头，只回复她。
【我会给舅舅说的。】
-
最后一节课上完，李一一前往公交站台，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想了许久还是给陆野发去一段语音，“你要回家吗？我...奶茶有买一送一的活动，我买了两杯。”
等了许久仍不见陆野回复，公交又刚好到站，她只好揣起手机上了公交车。
学校外是第二站，车上人不算太多，角落靠窗还有一个位置，李一一将书包取下抱在怀里坐下。
再拿出手机，还是没有陆野的回复。
她将左侧的静音健往上掰动，提高音量后重新放回书包里。
拉链刚拉上，她心中存疑又忍不住打开，看着没有提示的手机屏幕发出一声失落喟叹。
学校到家里只有短短十站，却好像度过一世纪那么漫长。
到电梯口的时候，她收到了画展照片，林希去参加社团画展拍摄的，并附言。
【哈哈，有个学妹说这个男人的侧脸很好看，比明星还帅。】
李一一的兴致不高，简单回复过后，点开与陆野的对话框，时间停留在半小时前。
这不免让她嘟囔了一句，“长得好看就可以不回消息吗！”
上楼之后，李一一还是一脸愤愤，直到停留在2801的门牌号前，一股浓浓的饭菜香从门内溢出。
她确认了一下，是自己家里的味道，才将门打开。
忽然听见男人轻柔如清泉的哼歌声从厨房方向来。
仿佛清水间漾开涟漪，将她包裹、沉溺其中。
不知不觉她站在门口，凝视陆野的背影，肩宽腿长，腰间被围裙掐出腰线，颀长脖颈间缠绕一圈白色耳机线，松松垮垮地垂下。
下一秒，他将火点燃，天然气按钮发出滋滋几声，混合男人低缓爽朗的声音，触不及防的撞击心口。
接近落日的光晕，烟火气息里，男人动作熟稔地颠勺，将一碗青菜倒入锅里，再翻炒。
挽起的半截袖子露出坚实的小臂，用力轻轻绷起线条流畅的肌肉，因是小麦色肌肤，又显得更加有力，而这样的力量感，无限蛊惑。
李一一有些入神，半垂眼眸。
低声呢喃“你给那个‘你’做过饭吗？”
关门声他并未在意，倒是隐约听见什么，陆野摘下耳机，回过头，“小房东饿了吗？”
李一一如梦初醒，轻抬眼眸，男人已经拿出盘子将一份青菜炒牛肉盛出锅，冒着蒸蒸热气。
察觉她似乎有些局促，陆野不自觉放柔语气，“不高兴？”
李一一用极轻的语气回答，“没有。”
陆野将盘子放到餐桌上，又回厨房，“还有一盘土豆丝，汤已经热好了。”想到什么，他侧过头，“用了你的厨房，不介意吧？”
“不介意。”
“那一起吃饭？尝尝我的手艺可还行。”陆野瞳色很深，在细碎阳光里泛着笑意，但只短短一眼，他又专心手里的活。
“你经常做饭给...”
李一一声音细弱蚊蝇，停顿一会儿，“你居然还会做饭。”
“嗯，会一点。”末了，陆野脖颈一弯，背脊微微起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些简单的家常菜。”
许是太过专注，提高了注意力，她分明听见陆野起伏呼吸间，有一声清浅的叹息。
她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再次联想到，关于“你”。
咬着下唇片刻后，她才轻声说，“如果你有女朋友还是不要和其他女生一起吃饭，嗯...也不要邀请其他女生一起吃饭，这...这叫男德。”
陆野有些意外女生的话，关火放下锅铲，含笑微微挑眉看着她，“唉学霸，如果我有女朋友，你猜她会同意我和一个女生合租吗？”
李一一被呛住，好一句白痴话。
良久见女生不语，陆野又勾起唇角，扩大笑容，问她，“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有喜欢的女生，这样的情况应不应该和其他女生吃饭？这样算不算不守男德？”
李一一陷入困境，瞧瞧自己都引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出来。
她想他话里的意思是“我有喜欢的人，该不该和你吃饭？”
直到陆野将土豆丝放在餐桌上，李一一还没有给他回复。
陆野替她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这个问题，难住学霸了？”
李一一垂头喝汤，掉落的碎发遮住大半张微红侧脸。
问他喜欢的人是谁？他俩还没好到那份儿上。问他和谁吃饭，不仅管得太宽，要是他真说是自己，那岂不是她彻底没戏。
须臾，她才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也可以和其他女生吃饭，交友很正常。”
然下一秒，陆野说， “我要请一个女生吃饭。”
这句把刚刚所想推翻了，她抬眸看了眼陆野，“那我可以给你推荐餐厅。”
男人停下碗筷，手肘交叠靠在桌面，探出身子，刚好一束夕阳落在他的脸上，幽瞳登时化开光晕。
“那麻烦你推荐你喜欢的餐厅。”
李一一心中短促荡漾，呼吸也放轻，虽然已经知道他不是什么男模，可只这一句，你喜欢的四个字，足矣勾起自己的无限遐想。
陆野是个合格的男模好苗子。
因为自己只微微抬眸，风恰巧从阳台灌入，吹起他额间碎发的一刻，她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彻底沦陷在他的眼眸。
好像春天，真的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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