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假开始后，苗笙就没出过家门。他原本就工作自觉性极高，放假相当于减少了一道多余的打卡，反而提高了他的工作效率。
反倒是米若，这几天倒早出晚归地忙起来。赶早一点能七八点回，苗笙就会做了晚饭等他来，晚一点到了十一二点，米若就会带了夜宵主动上门。总之二人在一天之中非得有一段共处时光，等着米若把一天的大事小事倒豆一样。
两人各怀鬼胎，默认这是正常的邻居相处模式。
听米若碎碎念了这些天，苗笙总觉得有些不对，米若的工作内容不是短代就是杂志，生生把一个演员混成了打杂的。
“没有戏约吗？”苗笙忍不住问，他偶尔会看一些帖子，米若说的这些工作内容几乎都是最不利于演员发展的，“王威不给你接？”
王威就是米若的新经纪人。这些天苗笙不知道往他身上盖了多少坏戳。
米若正滔滔不绝，听见苗笙问这个似乎有点意外。苗笙总说自己不了解娱乐圈，一直乐于当个倾听者，从来不会主动发问。“呃，也不是吧，这两年戏本来就少。”他想了想，“王威也推了几个本子，我给拒了。”
“为什么？本子不好？”苗笙问出来才觉得多余，那人能推什么好东西。
米若反而有些躲闪：“差不多吧，我没怎么看。”戳了戳饭又补充道，“而且我一拍戏肯定不在家，少则十天半个月呢。”
“那是应该的。”苗笙只顾着他的事业发展了，没听出来米若的暗示，“他要是不给你，你自己也去试一试，之前好歹能接到一些呢，咱们条件不差的，别让他给耽误了。”
米若不吭声，悄悄把下嘴唇撇出来。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笑出声：“你好唠叨。”
苗笙无奈：“我就多说了这么一句。”
明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二人约好去郊外的一处水库。虽然是叫水库，但面积并不比一些淡水湖小，因近几年不再承担供水职能，所以开发了些观景设施，沿岸修建了一圈栈道。而且依山而建，沿着栈道上去可以到达一处观景台，那里能够俯瞰整片水域的风景。
米若有些春游综合征，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仍时不时地敲敲苗笙的窗户，说些有的没的的废话。苗笙不得不催促他赶快睡觉，然后默默把窗帘拉上，回到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不知道该说是高估了自己还是安排的太正好，需要完成的论文量还差一部分，大概刚好是整个假期能写完的。结果明天分出去一天，前一天晚上就剩了个尾巴吊着他。
他不能接受，因此决定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埋头苦写了一会，苗笙正有些卡机，就收到了米若叮叮好几条消息。
米若：啊！！
米若：完蛋了QAQ
米若：你睡了吗？
米若：你没睡，我看见你窗帘后面有光
米若：救救我啊
米若：我把水撒帐篷里了
苗笙有点无语，满屏对话框，就是为了说一句把水撒了，几岁小孩都知道自己擦一擦。但米若又说得这么夸张，可能确实有什么棘手之处吧。他拿了桌上的抹布去了隔壁。
“……”二人站在帐篷外，苗笙无助地拿着那块小抹布，“你怎么撒的？”
“喝水……”米若底气十分不足。
“你拿浴缸喝水？”苗笙感觉帐篷里的瑜伽垫都快浮起来了。
米若摸着鼻子，眼睛骨碌碌地乱瞟。
苗笙第二次在自己家给米若置办铺盖，装备已经稍微足一些了，往地上铺的既有垫子又有褥子，但仍是没有枕头。苗笙自己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买过第二个枕头，因此也想不起来要买。不过倒也不用再折衣服，书桌椅上有几个他平时垫腰的靠枕，正好可以充当。
苗笙把自己的枕头扔在铺盖上，打算一会自己用靠枕。因为一时半会儿他还要靠着。
米若随即在铺盖上扑腾了会，看着苗笙又坐回书桌前，半跪着挪过来：“你还要工作？”
“嗯。就快弄完了，不想剩个底儿。”一折腾，苗笙反而思路清晰了些，“你先睡。啊对了……”
苗笙突然转头看向米若，米若抱着枕头跪坐在铺上，有些仰头看他。察觉到苗笙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抱着枕头的两条胳膊上，米若立即绷紧肌肉，让明显的肱二头肌跳动了几下。
下一秒苗笙扔过来一件长袖睡衣：“都十月了你怎么还穿背心，胳膊都冻得发抖了。”
米若悻悻地躺回去，套上了苗笙的睡衣，但敞着怀没系扣。
苗笙伸手按掉大灯，只开着桌上一盏小台灯，电脑屏幕也有些光，投在他的脸上。从米若的角度看，一行一行的字因眼镜的反光在苗笙的脸上快速跃动。
“小苗，你工作时候特别酷。”米若的半个身子埋在黑暗里，看不太清，“穿实验服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也是。不过还是穿实验服的时候最酷。”
苗笙轻笑：“是吗，我一直觉得我一工作就变丑了。背也驼了，头发也要掉光了。”
“哪有。”米若的语气也变得轻轻的，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困的。
随后他不再出声，姿势也不再变动。苗笙当他睡着了，打字的力度放到最小。
最后这一部分完成得出奇顺利，苗笙扣上电脑之前看了时间，讶异居然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睡。他捏着靠枕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又摘下眼镜放在枕边，努力不让镜框碰撞发出声响。
躺倒后苗笙没有立即入睡，任务的完成让他的神经有些亢奋。他在脑中先是从头到尾盘了一下论文，确定了假期结束后要修改调整哪些方面，补充哪些实验。随后又想到明天的行程，盘了明天的时间点和行程规划。想完这一大堆东西之后也终于有点困意。
朦胧之际他听到地上有细细碎碎的声响，随即自己背后一沉。
苗笙立即吓清醒了。他是背对着米若睡的，因此背后发生了什么一概看不见，不过他也不敢睁眼。他感觉到米若翻身上床来，似乎碰到了自己的眼镜，定住了一会。
定了一会后开始动。米若把胳膊轻轻搁在他的胳膊上，半搂不搂。搁了几秒钟又挪开了，苗笙感觉他把自己撑了起来，有脱衣服的摩擦声，脱掉后似乎被甩在了地上。
随后胳膊又贴过来，这次是两条光胳膊，依旧是没敢用力的放在自己的胳膊上。苗笙大惊，想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但又一细想刚刚只听见脱掉了一件衣服的声音，应当只是自己的长袖睡衣。
你他妈的。苗笙脑子里跑出一句脏话，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骂米若。
胳膊悬空着架了一会，让苗笙都在想这个动作累不累的时候，应该是见苗笙没反应，动作稍微大胆了些，完完整整地落下来，圈在他的胳膊上，苗笙感觉有皮肤的凉意透过自己的睡衣传递过来，丝丝缕缕地，攫取着自己的体温。
过了不大会儿，后背也贴过来。胳膊调整了下，搭在自己的腰上。
又过了一会，身后的人又挪了挪，靠得更近了些。
这次苗笙真感觉不对劲了。因为有什么东西火热地贴在了他的腰下。苗笙是一个活了二十六年精神和生理均健全的男性，这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脑子一下子像老式调频电视机一样乱开花，同时发出哔的声音。
身后的人按照时间惯例又往前挪动了一点，苗笙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圈在了米若的怀里，每一处都最大程度地贴合，而腰下触感更甚，像狭小的空间里硬塞了个保温杯。
苗笙依旧空白着，紧张着，不知道这个人下一步该怎么挪。所幸过了许久，身后的人也没有再动过，而是传来了稍有些重但平稳的呼吸声。
你他妈的，自己倒是睡着了。苗笙这次真的在脑中骂了句米若，也终于结束了开花，把脑子调成了正常的频率。
梦游是显然不可能的，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呃，拥抱。苗笙不知道这个动作该怎么概括，说是拥抱，又比拥抱多了些什么；说不是拥抱，又没比拥抱进一步做了什么。
冷静。苗笙一如往常的，从源头分析起了这件事情的动机。米若其人，二十三岁，曾表明自己要对那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白月光金主一生一世，这是米若的精神层面。在生理层面，米若其人，二十三岁，正当壮年，又说自己很保守，因此应该……
苗笙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像舔了一口酸果子，又发现这个果子其实是人工智能生成的，乱七八糟麻溜溜地变成一串代码从自己嘴里溜走了。他现在的脑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地胡想。
苗笙知道研究所的一些人，会因为科研压力大，无法通过其他方式疏解，找一些不谈感情及时行乐的同伴。苗笙觉得各人有各人的世界观，人家怎么干是人家的事，他一概尊重，但不接受。就像只在脑子里想想，他都无法把炮|友这两个字摆出来。
但现在他不得不把这两个难以启齿的字与米若联系起来。
身体是说不了谎的，他嘴上说自己保守，但有这种反应，潜意识里不还是想吗？
那对自己想算怎么一回事？就算想也应该对女生想……
如果真是这样，之前他那些越界的行为和话就可以说得通了。
那这样他的精神层面不就和生理层面相违背了吗？
所以他想和我成为炮|友吗？
最后一个念头一出来，像巨雷一样把苗笙炸住了。他有点慌乱地不知道这个念头为什么会冒出来，明明刚刚他还觉得这两个字难以启齿。这个念头是肮脏的，叛逆的，有违他的世界观的。
但他就像五指山下的猴，被死死压住的同时，自己的声音却又从天上空洞的传来，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这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猴，还是天上那个空洞声音的本体。
那么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相矛盾的对抗态呢？
苗笙又回到了分子，以及本真的哲学探讨，像个小树一样东长一枝西长一杈，就这样发散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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