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田也、田念守在电视机前,准备看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已经看到中国队高举五星红旗入场了,振奋人心的时刻!突然,田爸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电视机前,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你们两个,出去把你妈找回来。”田爸的语气里,带着愤怒来发号施令。
“她这是干嘛了,去哪里找啊?”田也一脸懵逼。
“买东西了,还是去唠嗑了,还是洗头了?”田念手动给自己缩小范围。
“赌钱了。”田爸划重点。
话音刚落,田也赶紧拉着田念出门,真是活祖宗哟,这都不该问!这话茬接过,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姐,这可咋整?”田念边走,边问。
“我哪知道啊,找就对了,你没看见你爸刚才那个架势,这是命令,不是选择。”田也回嘴。
“哎呀,你妈好大的胆子,还敢去赌,我一直以为她戒了的。”田念气得跺脚。
“谁不是呢,我都好久没听过她赌钱的消息了,我也以为安分了。”田也一想到这个就头疼。
“对啊,以前在老家那会,居然趁你爸外出贩猪苗,在家聚众赌博,人家就是知道,她那会做生意挣到了,眼红呢,所以专程上门做局做庄要把钱都薅走。那次确实也输了很多钱,后来被你爸打得鼻青脸肿的,也求饶了,说再也不赌了。”田念回忆道。
“说是不赌啦,过了几年不是开始买上六/合/彩了吗?成天做着不劳而获的偏财梦,我知道的,比较过分的,一个码,一万一万地买,有赢有输,但是十赌九输啊。”田也一个小孩都明白的事情,她妈搞不明白。
“我也记得,那会家里还有很多码报,什么白小姐**本,六/合/彩生肖卡对照表,就是换了一种赌博方式而已。现在做快餐这么忙,这么累,我还以为她能消停了。”田念加快了脚步。
“就是说啊,都这么忙了,还有空去赌,还是不够忙啊,我们的活做多了,没想到体谅他们,换来是这种结果。”田也越想越气。
“越想越气,有这个钱做什么不好啊,你说吃了喝了穿了,至少是用在自己身上啊,你非得上赶着要给别人送钱,那我们跟着这么辛辛苦苦干嘛!”田念都想骂人了。
“一时的快感真的这么重要吗?每次都能这么幸运地有人给你兜底吗?仗着年轻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犯错吗?真的不用考虑自己、老公、孩子的以后吗?!!”田也越说越上头,她的人生也差点被赌进去了啊。
“气死个人!”田念叉腰,原地喘口粗气。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再看看怎么说吧,也没有办法了。”田也划重点。
“是啊。”田念点头。
米店。
“谢姨,你有看到我妈吗?”田也问。
“没有哦,没看到。”谢姨说。
“好的,谢谢谢姨。”田念说。
副食店。
“高叔,你看没看到我妈啊?”田念问。
“早上过来买过东西。”高叔答。
“晚上呢,就是差不多这会儿,有没有看到?”田也补充。
“那没有。”高叔说。
“好的好的,谢谢高叔。”田念说。
菜市场。
“裴叔,你有看到我妈吗?”田也问。
“没有。”裴叔说。
“嗯呢,谢谢裴叔。”田也说。
“姐,我们还要上哪找呢?”田念问。
“先去发廊看看,如果还是找不到,就去堂伯家,我们最后到家附近的邻居家找,一家一家找。”田也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好多,好久,我好累。”田念开始抱怨了。
“谁叫我们摊上这样的妈呢?出来找,好过回去等。”田也只能先自己稳住重心。
“开幕式也看不成了。”田念小声抱怨。
“是啊,没办法。”田也摊手。
……
雨越下越大,田也、田念撑着伞,还是被淋湿了,但是现在没办法打退堂鼓,至少尽力找了,找得到找不到,回去好歹都是个交代。这个事情,不能折在怠慢上,事态严峻,这一点,田也还是拎得清的。姐妹俩找完堂伯家,又折到了邻居家,找了各个田妈有可能去的地方。
“最后一家了,不行,咱就回去了。”田也也已经口干舌燥,四肢无力了。
“好。”田念点头。
灯火通明,田也敲门。
只见一个高挑精瘦的陌生男人来开门,他看到田也、田念来了一句,“你们找谁?”
“我找高妹。”对于不熟的人,外号就等于暗号了,田也说。
“这里没有高妹,你们找错地方了。”陌生男人想要关门。
“哎呀,你这个手气真的是没谁了!”是田妈的声音!
“我听到我妈的声音了,就在里面!”田念大声说。
田也、田念抢在陌生男人关门前,赶紧夺门而入。只见四个人围在牌桌前,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牌桌上放着还没洗的扑克牌和百元现金,果然是赌局。
“哟,高妹,你女儿来找你来了。”一个卷毛女人先发言。
“你们过来干什么,快点回去。”田妈走到两姐妹跟前,压低声音说。
“我爸让我们来找你的,快跟我们回去!”田也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还没完呢,我待会儿就回去了。”田妈说着,顺手把两姐妹往门外推。
“可是我爸……”田也还没说完,门就被关上了。到这还能吃闭门羹!给你能耐得,文淑英!
“怎么办?这就不好交代了。”田念预感到不妙。
“是啊,可不能说人找到了不肯回去,这是罪加一等啊。”田也气得原地跺脚。
“那我们回去吗,还是?”田念问。
“我想想,不然我们去找田复宇过来,我们人微言轻,她总不能不听她宝贝儿子的话吧?”田也有了急智。
“死马当活马医了。”田念点头。
田也、田念回到房间,只见田复宇还在玩穿越火线,也是在酣战当中啊。
“田复宇,你妈又去赌钱了,我们找到她了,但是她不肯跟我们回来,你跟我们一起去,把人叫回来。”田也发话。
“你们去都没用,我去有用吗?”田复宇还盯着电脑屏幕,不下线。
“去了才知道啊,总好过直接叫你爸过去吧,你妈平时这么疼你……”田也继续劝说。
“知道了,知道了。”田复宇最烦田也唐僧念经这一套了,不用想也知道她后面要讲什么,赶紧打断施法,“我去还不行吗?”
就这样,兄妹三人重新敲开了那个邻居家的大门,牌桌前依旧还是那几个人,但是这一晚上被连续地搅局,大家已经有些不耐烦,甚至挂在脸上了。
“你回不回去?”田复宇站到田妈跟前。
田也、田念紧随其后,只是看着,不说话。
“你跟着过来做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快回去。”田妈压低声音说。
“你不回去也行,我们就在这,看着你们赌!你们爱赌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等你们完事,我们再一起回去。”田复宇铁了心了要把人捞走。
“高妹,你就回去吧,孩子都找上门来了,有点难看了。这个牌还怎么打啊?”卷毛女人开始阴阳怪气。
“就是啊,回去吧。”旁边的男人附和。
“回去吧。”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
“……”田妈还是一言不发,没有要动的意思。
田也有点看不明白了,文淑英这是输了想翻盘?还是没赢够?局面都这样了还不走,想上天吗?这已经是逐客令了。
“那这样,我们今天就到这,不玩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下次再来哈。”卷毛女人看田妈不走,三兄妹不走,怕待会儿田爸也来了,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一场牌而已,不能因为一个人,就不要两家的和气,这个事情传出去,还做不做邻居了?
卷发女人发话,其他人也不好赖着了,大家开始拿好自己的钱,散场,各回各家。
“好啊,好啊,你们几个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说不动了是吧?好啊,就这么听你爸的话,既然这么爱听你爸的话,以后要这要那,管你爸要钱啊!我都白生了你们几个!”田妈一路上骂骂咧咧,怒气值飙升。
“……”兄妹三人低头走路,不接话,就让她骂空气。
“我赌点小钱怎么了,我不能有自己的快乐吗?我每天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为了这个家当牛做马。都是为了谁?我生你们,养你们,给你们吃,顾你们穿,你们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吗?”田妈怒不可遏。
“你那赌的是小钱吗?哪次输的是小钱?之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戒赌的又是谁?之前那些保证呢,都被你吃了吗?伤疤才好了多久就忘了疼!”田也忍不住贴脸开大。
“我是你妈!还轮不到你来管我!我赌的是我自己的钱,我自己的钱想怎么支使,就怎么支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田妈情绪上头,给了田也一个大耳刮子。
“那是你的钱吗?那是我爸、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我们一家子,每天起早贪黑、守眼守嘴一起挣的辛苦钱!你老是这么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想过我们的将来?”田也摸着被打的地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不是脸疼,是心疼。
(注:守眼守嘴,是西边的方言,意为通宵熬夜,很辛苦。)
“好啊,多读了两年书是不一样了啊,牙尖嘴利得很!我就把话放在这,不让我去赌钱是吧,不让我去赌,我就去喝农药死了,让你们成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种!以后去要饭,去睡大街,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田妈声泪俱下,是威胁,是控诉,也是警告。
“所以,赌博比你的命重要,比我们的前途重要,比我们这个家还重要是吗?”田也被田妈的字字句句,扎得刀刀见血。
“你懂什么?不赌钱,人生有什么意义?人生没有意义!你们那个死鬼堂伯母,挣了这么多钱,生了这么多孩子,有什么用?一天福都没享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哈哈哈哈哈,人生没有意义!”田妈越说越起劲,赌瘾犯了,已经魔怔了。
“姐,别说了,没用的,后面的话只会越来越难听。”田念拉住田也,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田也用手捂着被打过的地方,一个人哭着穿过瓢泼的雨夜,她分不清流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地上的水洼,像一面镜子,让天空跌倒,时间回到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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