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举着例子解释道:“但凡每次赶着变天前,就喜欢讲诡谲恐怖的志怪小说。若他刚饱餐一顿,就抹嘴捧肚地说些年轻游历时的趣闻。有外村人来听,就讲这终南山的故事,只有本村人时,就专讲邻村的传说。”
他忍不住语速加快,又道:“即便是这些简单规律,也花了很久才渐渐形成,按着自己的心情和状态、面对的人,甚至还要看环境气氛,一直在适应变化。”小虎说着,摸了摸脑袋,不确定自己举得例子是否能让人听懂他的意思。
他最后下结论道:“也许没发现规律说明,“小勇此时是谁”,不取决于某个因素,可能暂时没定,也可能是多个原因一同决定。”
“没错,内部还没协调到角色平衡。”听南一句话干脆概括。
小慧在二人说话间早就明白过来。只是还是略微不解道:“那为何最初小香每次出现就是为了承受暴力伤害,这是有规律的。在没有受伤的日子,她真就不曾出现。而现在却……”
小慧说着感到有点说不下去,想想自己的弟弟正承受的这些混乱,仿佛自己的脑子也跟着乱了起来,只觉无力又难过。“难道只是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因为小龙?”
事情仿佛又绕回了原点,前日的阶段小结后,三人又互相打气,为已取得的一些成绩感到高兴。可是接下来呢?
小勇内在的几个人格间缺乏沟通环路,小勇主人格又在主动沉睡和逃避,小龙则仿佛是他们所有人臆想出来的代号一样,除了初现那夜再未露面。与小勇的全面深入沟通完全陷入被动。
小慧并非没有多试探努力,可小勇就是一副我真的不记得的模样,有时明明是无法绕过的问题,也被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太累了不想说,然后真的倒头就睡。
事后从小虎那听说了这些,听南也没能去阻止小慧的个人行动。她无法得知小慧是否是在步步紧逼,也不知道追问的后果,更不愿设计一些方案,让小勇更深陷痛苦挣扎。可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她如何又能制止得了小慧?
之前借着小虎找小勇玩的由头,听南也跟着去亲自相处,没得到什么启发。
至于家中大人,顾忌到小勇在闵医生那前不久刚停药,父母对小勇的困顿没有质疑,只有叹气包容。小慧作为大姐,也不可能逼他做什么。一来二去,待解开的疑问永远挂着问号,可偏偏小勇身体的疲惫全不似装的。
这虚弱疲惫的身体和对主导权的退怯,让小勇的治疗变得更容不得拖延,可事情至此,竟找不出个头绪来。
这日,听南突然想起小娟,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三人商量后打算精心策划一下,从而更有效地、主动地与小龙对话,而这个计划,正需要小娟的参与。
前日小结过后,听南和小虎满脸担忧地提起了小娟。小慧听他们二人竟是因为这事在苦恼,一下没忍住笑,忙干咳两声。
“哎呀,怪我没有跟你们提这些。小虎是男孩子,与小娟又不甚亲熟,听南,你怎么还会不知小娟那丫头?”
听南有些迷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嗔怪。她,难道应该非常懂些什么吗?
小慧看听南一脸糊涂相,摇头笑道:“没想到你那机灵的脑瓜子还有不灵的时候!你看小娟那丫头,她哪是会对爹娘言听计从的孩子?她可是心气高的很,若说那丫头还听谁一句话,大概也就亲姊妹间我这个当大姐的。”
小虎有些吃惊,可平日小娟一副爹娘说什么都不多嘴的脾性。那样安静乖顺,没想到竟是保护色?
即便是两世作为独生女的听南,这时也听明白了。原来在大家长制的家庭中,小姐妹间为方便行事,言听计从就是小娟作为妹妹的战略人设,她其实很有主见。而长姐如母,是真正的决策者,小娟事事会和小慧说,帮着拿主意,而不会直接去爹娘那里打小报告。
既然小慧笃定,对小娟可以放心交代他们的计划,听南自然没道理再去质疑。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不多,只得匆忙之下大概交代了小娟该怎么做。
这日终于到来了。
一早,小慧有些担心道:“这么匆忙,小娟对事情可能还没有真切的感受过,这……这真是让人难放心。而且一旦失败,同样的试探可就再不管用了。”
小虎却在一边宽慰道:“慧姐,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哪一步是周密计划就一定能万无一失的?这次机会难得,好不容易这次又到了大娘去闵医师那里抓药,小娟不用跟去进城出摊,咱们的计划才不会引起怀疑。”
小娟则安慰地将手附在姐姐有些发凉的手背上,道:“姐,都怪我一直不在家,也没有关心你和哥。若我早些与你分担……”
“娟,姐姐不是信不过你,唉……你,你若见到,真怕吓着你。”小慧有些苦涩。
“我不怕,我哥又不会伤害我,他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那个会保护我的哥哥。”小娟说着,坚定地看向小勇的房间。
几人都在等着小勇醒过来,昨天夜里睡前,小慧跟小勇提过,今日小娟不去赶集,希望三人加上虎子、樊星和听南,6人一行能趁着夏末去山上游玩,小勇也高兴地应了。
过了不一会儿,听南和樊星也到了。人还没进屋,听南见了娟子,高兴地挥挥手道:“娟子,最近摆摊子成果如何呀?”
果然刚刚还面上紧绷的娟子漾开了唇上的一抹笑:“樊星姐好。”跟来人先有礼貌地问好后,娟子走向听南,道:“都像你说的!我要是拿着编好的小玩意,边玩边绕着几条街道转一圈,果然就有人跑过来说要一摸一样的。”
听南听了心里偷笑,果然人类幼崽自古都一样,别人碗里的饭就是香,见到别人手里有什么玩具,哪怕自己的再好,也要拥有同款。而小香就是活广告,就像现代街上拿着气球走过的小朋友。
“没想到真的有用~这样大娘也不会反对你接着做竹草编了!”听南发自真心的高兴,接着道:“那今天不用出摊,咱们就上山一起好好玩,我娘给我装了好多种糖果子,还有这些小食,咱们边玩边吃!”
小娟点点头,她还记得在听南家借住时,白苓姨的好手艺。虽然刚刚还在担心姐姐交代的事情,这时被听南轻松愉悦的话音所感染,想起了那些快乐的事情。
听南不知道慧姐对娟子是如何交代的,但今天事成的关键可都在娟子身上,现在还没出门就开始紧张,一会儿还怎么自然地应对?何况今天真的是难得的机会,她在这个村里的这些伙伴可是头一回同游,除了事情要成,玩也是要玩好的!
小勇醒来后,一行六人沿着小勇家旁边的小河朝山上进发。大家一路有说有笑,小虎和小勇两个男孩子在前面赶着草领路,后面跟着小慧、樊星,小娟、听南两两并排拎着小竹篮,里面是大兜小兜地口粮。小竹篮呢,是待会用来篓小鱼小虾米的。
这条山道沿着小河往上,变成多条山涧溪流,水浅清冽,不像听南一家上次去的小潭瀑那里水深危险,家里大人们也比较放心。
一行六人除了小勇,五个人都明白今天的计划,可自打上山后,没有一个人曾露出异样。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着闹着,看起来那样自然。
听南像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一个,高兴地荡着手里的篮子,逼得小娟也不得不跟着她的节奏摇摆。只听她开心地高歌着:“第一天,我存在,第一次呼吸畅快,站在地上的脚踝,因为你而有真实感。第一天,我存在,第一次能飞起来……永远那么灿烂。”
脑子里响起什么调子,她就随口唱出来。不知为何,今天到现在为止,心情就是很舒畅,仿佛又是第一天来到这里,来到这片小山村,仿佛是第一天脚踏实地站在这个世界,却内心像要起飞一样轻盈。
她还没得及细想自己的心境,只听幽幽飘来一句:“哎呀,虎子哥……”接着另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嚷嚷道:“把我的花雀吓跑了……”
声音从前方传来,正是隐在树丛间的两人大老远地在抱怨。他们刚才蹲那只野花雀有一会儿了,还没待二人出击,就见花雀被听南的大嗓门给吓地一扑腾,霎时横空杀出一只体型大几倍的喜鹊,把花雀捕获了。
大家都看到了喜鹊扑了花雀,空留小虎站在原地哀号。樊星忍不住哂笑道:“蹲那半天不出手,没喜鹊果断,还怪别人唱歌!”
听南摇晃着脑袋故意更大声唱道:“印地安老斑鸠腿短毛不多,几天都没有喝水也能活,脑袋瓜有一点秀逗,猎物死了它比谁都难过。”
听南唱的什么估计没人能听明白,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定没说小虎什么好话。不过樊星调侃过小虎后,他倒是安静地也没反驳。小慧小娟二人不语,只是偷笑旁观着,贫嘴的小虎算是被这两个丫头变成锯了嘴的葫芦。
这还只是六人上山途中一段极小的插曲,除此以外不论是摘山果,还是追野兔,你喊我叫,笑笑闹闹的事没少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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